立在房门处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松开了紧紧抓着门框的手，一步一挪地艰难朝着楼梯迈去，仿佛有着千斤重的身子。
萧斐看着极是不安，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跟着那幽魂似的人儿下楼，慢慢走向坐落在中心的祭台。
此时高高的祭台在前方闪着光，周围被无数火光簇拥着，亮堂地犹如白昼。小路上已无行人，在祭台的火光远远地照耀着的或明或暗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忽然前面传来一些躁动声，火光变得摇曳不定，只是前面低着头的人失了魂，没有察觉。萧斐只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愈发烦躁刺耳，眼前萧萧的落在地上的影子变得飘忽不定，明明灭灭，便抬起头来朝前指望了一眼，只一眼，便震惊无言。
那通往祭台的高高尝尝的台阶中段，居然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竟让她觉得充满血一般的殷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应该是被天神选中的那个人想下来但是被另外一个人拦住了吧，也是，能被选中自然得服从族里的规矩吧，那相阻之人背后的台阶上已然跟了许多侍卫守着这阶梯，哪是能说下来就下来的，怕是还有什么仪式要举行吧。
只是……被天神选中不是件好事么？那人为何不愿啊？看来，这天神的一厢情愿也不是太好，怕是天神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拒绝吧……这就有意思了，萧斐胡思乱想。
终于走到了团团围住祭台的众人身后，却听到一声怒吼：“不行！我得去找她解释清楚！父亲您就放过我吧我求您了！”——这声音如此熟悉，她们双双望过去，那人似受到感应一般猛地朝她们望过来，被火映照得红亮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焦急与惶恐。
是的，惶恐。
好像马上就会失去他最珍爱的东西。
视线相交那一瞬，他的神色一变，更加不管不顾就要下来，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般急切，让萧斐动容。
也让萧斐心惊。
她看清了那张脸，果然不是别人。是他。
身前的人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便好似懂了些什么一样不约而同回过头去，叹气声一时四起。只是逆着光，她看不到萧萧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心情如何，必是五味杂陈吧。
但是他没能冲下来。
那么多人拦着，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道理摆着，那么残酷的命运注定着，他冲不破这些无形有形的界制，他做不到，他没办法。
他挣扎的身影，扭曲的面孔，破碎的心声，一点一滴落在心上，萧斐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终于，他妥协了，他重新回到祭台之巅，跪下，在他父亲眼前，在无数族人面前，在天地之间。
哗哗一片，众人皆跪倒，萧萧的身子摇摇晃晃，也在最后跪了下去，齐齐俯身拜道：“恭迎新祭司——”
他做了他应该做的。
不久，人潮退去，萧萧还是跪着，仿佛石化。
萧斐心生怜惜，想扶她，伸手却发现仍是虚幻。此前听得那些闲言碎语，道新祭司被选出之后应跪谢天恩直至迎来第一缕曙光，并应娶晚他三轮成人的女子，在成为祭司的七轮举行婚礼，才能算是真正完成了与天地神念之间的感应，具有一代祭司的天赋能力，否则将不能庇佑整个氏族躲避千轮一现的灾祸。
如果真是如此，那与他成亲的女子必不是萧萧了。这真的是命了。
有缘无分，莫过于此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