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放学的时间，但今天我特别不想走。

晨光熹微，出门时，我听到了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我没有回头，走的毅然决然。

我想，那些喧闹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就是他们所要求的好好学习罢了。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摇摇欲坠的落了灰尘的风扇。我喜欢我的位子，紧紧挨着窗户，远离凶巴巴的老师，远离风扇上落下来的灰尘。我望着一只小麻雀从电线上跳到窗台上，躲着雨，同我仅仅隔着一扇玻璃，我伸出铅笔对着玻璃画了个圈。

“我今天在你后面叫你，你都不回头。”坐在我旁边的女生拍了我一下瞪着我说到。铅笔撞上坚硬的玻璃折断了，小麻雀蹿进了雨里，不见了。

“你弄断了我的笔。”我把断了笔芯的铅笔放到她面前。

“我不要再和你做朋友了。”女孩气鼓鼓地拿出自己的笔把桌子上前不久才擦掉的三八线又重新描了一遍。

我再次对着她重申：“我说，你弄断了我的笔。”

那个凶巴巴的老师推了推眼镜走过来的时候，女孩正哭的哽咽。

当我第三遍说“她弄断了我的笔”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老师的眼镜挡去了一层寒光。她推开我旁边的一扇窗户，手掌的印记覆盖了我原来为麻雀画下的圆圈。还没等我说话的时候，她拿起我的铅笔扔出了窗外，对着我吼到：“你给我出去站着！”我看到从风扇上落下来的不知什么时候结起来的蜘蛛网飘在了她精心装扮了的头发上。

同那只小麻雀一样蹿出去的时候，我瞪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一眼，想起来路上积了水被我踩了一脚的坑。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凶巴巴的老师拿着书本，居高临下地对我下命令：“给我到办公室来。”我仰着头，看到那个蜘蛛网像黑色的口香糖一样黏在了她的头发上。

我在她转身的时候，捂着嘴为我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黑色的口香糖。

在这个老师比学生多的学校里，没有几个人在意你是不是学到了什么，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在办公室里，她对我耳提面命，从她的辛苦付出讲到我的不听话，从她对我的容忍讲到对我的失败教育。

我盯着那个“黑色的口香糖”出了神，想起我一个星期前还偷偷藏起来了一块口香糖。放在哪儿了呢？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她伸手揪住我的耳朵，我被迫地从找口香糖的紧急事情中抽身而出。“你爸妈外出赚钱给你送学校里让你来跟老师作对的吗？才上小学就这样子了？长大还怎么得了？回去把你爷爷给我叫过来，我看看他到底怎么教你的。”

我伸出手揉了揉被弄疼的耳朵，想要抬起眼睛看她的时候，看到她隔了一层水雾，我嘟嘟囔囔地小声说：“能不能不告诉他们。我会听话，我不会再计较被弄断的笔，我不会再看你头发上的黑色口香糖……”

她带着点终于感化了我的语气打断了我：“你说什么？还哭？早干什么去了？中午回去让你爷爷下午过来找我。”

我站着不动。

她推了我一下，我的背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疼得我看她时隔着的水雾又多了一层。

我被推着出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在我身后被关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那支妈妈出远门前一晚给我削好的铅笔，我扶着扶梯，隔着水雾努力辨明每一个台阶。

妈妈说过，等我用完这支笔的时候，她会回来带我去她一直跟我说的远方。妈妈还没有回来，我还要用这支笔让妈妈兑现承诺。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我蹲在草丛里努力寻找那支被折断的笔。

在我终于找到那支笔的时候，我听见了放学的铃声，我突然想原谅那个折断了我的笔的同桌，她不是故意的。

放学了，可是我不想走。

我想去找那只跳下窗台不见了的麻雀，我想去找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