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微亮,我悄悄告别熟睡的妻,准备出发买上一束她最爱的鳞托菊,在 这个相伴十年的纪念日送给她。
推开老宅朱红色的门墙,只听得吱呀一声,尘土簌簌的往下落,不知为何我周身一尘不染,我翻遍口袋,也未找出一颗传说中的避尘珠,那尘土就这样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地上,我摇摇头,无暇细想,迈进这记忆里久违的阳光。
前脚刚踏出门,便忽然觉得头昏脑胀,是今天的晨光分外热烈?还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光?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我努力去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仿佛丢失了一部分,
我低下头用手遮阳,但仿佛这晨光可以穿透我的身体,眼睛还是难以睁开,这时我瞥见角落里有把结了蛛网的雨伞,便走上前去拾起它,是一把结构极为精美的铜红色油纸伞,伞柄用小篆刻写着婺源甲路监造,很是古朴,抖了抖伞面的蛛丝,撑开了这伞,在这伞的保护下,沿着老街向花市走去。
路上的行人有些少,都是些生面孔,不知那些街坊去了哪,在这清晨的微光下,只我一人撑着伞前行,行人匆匆的从我身边穿过,我也加快脚步前往花市。
走到那家熟悉的花店,盲眼的店主给花草们洒着水,不得不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必会打开另一张窗,她和十七岁的小女儿两人竟是把这小小的花店管理的井井有条,我走到摆放鳞托菊的柜台前,取了一束最新鲜的,用天蓝色的缎带包装好,付钱时未曾看见她女儿,便自顾自的把钱放在柜台就此离去。
回家的路上,晨光已经不见,随着春风下起了丝丝的细雨,我便小心的撑起雨伞,把装着花束的盒子夹在了外套下,想起了十三年前第一次约会时她收到鳞托菊时又惊又羞的表情,这时有个人正对着我走过来,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礼貌性的对着他微笑了一下,他竟像是对我视而不见般直直地撞过来,我来不及躲开,眼看着他撞了上来,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眼睛看着我,瞪的越来越大,转身像撞了鬼一样跑开,我叫他:“喂!”他像是全然听不见一样逃远了。“真他妈背,遇上个疯子”我嘟哝着向家走去。
推开家门,穿过客厅,我听见妻子在厨房鼓捣着早餐,便悄悄的走回客厅,把花盒放在餐桌上最显眼的位置,而我则躲到阳台等着看她惊喜的神情,会不会和十三年前的第一次相似,谁说老夫老妻就不能浪漫?
妻子端着早餐,走到了客厅,正准备放在餐桌上,我看见她怔住了,可是她熟悉的脸上没有出现我希望的神情,她诧异的看着那盒子,缓缓的上前拿起打开,一束带着清晨露水的鳞托菊出现在她眼前。
她忽然露出我看不懂的神情来,我在那不再年轻的眼中看到了“惊恐,喜悦,感动,愧疚”她的眼忽然像是万花镜,各种情感不断的闪现,我很是疑惑,又看着她眼睛渐渐润湿,有些心疼,便准备从阳台走出。
这时妻子忽然像是感情崩溃一样蹲坐到地上:阿树,你不要来找我了,你好好的走吧,自从七年前的今天你去给我买礼物出了意外,这七年,每年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会给我送一束我最喜欢的鳞托菊,作为一个普通女人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值得你这样,而且我已经找到了和你一样值得托付的男人,今年我们就会结婚,所以,你不要再来了。"
我的心仿佛被黄鳝钻了一下,踉踉跄跄直不起身来,我用力扶着衣柜,一抬头一张我被摆在衣柜顶的黑白照片便跃入了我的眼前,”原来,我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会死啊!!!“脑海中闪过一幕画面,十字路口,浓雾,车灯,打瞌睡的司机……
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我仿佛坠入深渊,在强烈的失重感中,我只隐隐的听到妻子的哭声,这声音仿佛很近,又好像远在天边。
我忽然想起了那年我第一次买花准备向她告白时,花店老板告诉我的话:“小伙子,很有心啊,现在选鳞托菊送人的很少了,我告诉你鳞托菊的花语,你要和那姑娘说了绝对妥妥的能成事儿。”
鳞托菊——永远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