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总飘着一股青柠味的风。
我坐在老槐树的阴影里,看陈漾抱着篮球从操场跑过,白色球衣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像幅没干的水墨画。他经过时会往我这边偏头,球鞋碾过碎石子的声音和蝉鸣混在一起,成了我整个七月的背景音。
我们总在傍晚的小卖部遇见。他抢着付冰袋的钱,指尖偶尔碰到我的,像有电流顺着血管窜到太阳穴。他说要去北方读大学,说那里的秋天会下很大的雪,说要寄明信片给我。我攥着融化的冰袋,塑料袋上的水珠打湿了校服口袋,却没敢说其实我也填了北方的志愿。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车站。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头发被风吹得很乱。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跟同学拥抱告别,看着他转身时往我这边望了一眼,眼神像被阳光晃了下,很快移开。火车鸣笛的瞬间,我突然想起抽屉里那张没送出去的明信片,背面画着我们常去的那棵老槐树。
后来北方的雪真的很大,我在初雪那天收到过一张明信片,字迹很潦草,说“这边的冬天比想象中冷”。只是邮票盖的是本地的邮戳,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暖气把纸张烘得发脆。
今年夏天回老家,老槐树被锯掉了,小卖部改成了便利店。冰柜里的冰袋换了新包装,再也没有谁会抢着付钱,也没有谁的白球衣,能把整个夏天都染成青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