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做了大学生创业的逃兵


嗨,我是阿振。

我想讲一个故事。

三年前,我还是一个懵懂却挂着COO头衔的大学生创业者,整天出入于各类孵化器和咖啡馆,痴迷于各种商业模式和运营手段,热衷于形形色色的业内交流论坛。

一天的大概行程是:早上在公司处理项目的跟进,下午去见投资人和跑会,晚上回来复盘项目。翻译一下就是:早上无所事事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下午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忽悠的,晚上回来看看明天有没有什么要做的。

2013年11月,刚上大一不久。

对于绝大多数的大一新生来说,大学意味着一段可以独自掌控的新生活,意味着五光十色的外在世界,意味着和以前十几年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而我和W,早早地把目光放在了互联网领域的项目上。

W是我的多年好友,高中的时候曾经合伙做过一个不大的广告生意,彼此的欣赏和信任让我们一开始就忽略了互联网项目的不一样。

我们想做一个给社团找赞助的网站。

W当时喜欢一个小姑娘,姑娘是一个学校社团的外联部的,说白了就是到处给社团的活动跑赞助,整天累得不行。于是W每天晚上主动找姑娘聊了好久,还主动送各种小礼物,幻想着姑娘有一天突然被他感动了。

谁知道聊着聊着,W却从姑娘的抱怨中聊出了商机。

当时是2013年,整个互联网正在向移动互联网进行,美团外卖还没开始,现在习以为常的滴滴还没铺天盖地,甚至是微信的新功能我们都还处于摸索之中。

直到现在,W偶尔还和我提起,我们这么早进入了这个行业,认识了一大批人,结果个个都混出来了,我们却还是没能做出一个期望中的产品。

这真遗憾,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当时不懂事啊,模式不错什么都具备的七七八八了谁想到一开始做那么多坑,” W每次喝醉的时候都在念叨,当然清醒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谈论这些的。

我们都一样,对已经过去的失败有着难以言说的欲言又止。相比那些在校园里按部就班的同学,相比那些沉淀几年再出来创业的同龄人,我们有着太多的着急和辛酸。

是的,我们当时绝对没有想到,这个项目居然做了一年才上线,而上线一个月后我们就散伙了。

有种现实魔幻的感觉。

我想下最大的注,我想塑造未来,我唯一没有想的,是这个结局。

我们想要的创业,是三五好友,一边喝着酒一边天马行空地发挥着自己的天赋,眼里闪着光,为每一个绝妙的产品点子彻夜难眠。

我们想要的创业,是享受每一次产品迭代的快乐,围在一起像是战斗一样全身积蓄着热情与力量。

事实上,我们每一次面对那些未知的困难,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可以搏杀的快感,一种你我互相依靠,互相支持的力量。

2013年的最后一天,我们的项目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瓶颈,原本的商业模式没办法走通,这就意味着我们前面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诺大的校园市场,可能并不是我们这种小鱼小虾可以玩得动的。所谓的对接企业赞助校园活动,真的如我们坚持的那样可以提高双方的效率么?

那天晚上,我们6个主要的负责人从各地赶回来,在广州塔下坐了一夜。

我们就着一箱啤酒,谈论着每个人想要的未来,谈论着我们第一个互联网项目的磕磕碰碰,谈论着怎么去解决项目的问题,谈论着五年后和十年后的日子。

那天的日出,就像光降临于人间,特别美。

胜则举杯酒以同祝,败则拼死力以相救。

直到现在敲下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似乎还可以听见我们相互击拳的声音。

一群年轻的兄弟,经过时间的磨炼后,试图通过互联网的创业,实现我们整个人生的蓝图。我们想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走向科技大佬的殿堂。

先做好对接校园与企业赞助的领域,做好我们的第一个互联网创业项目,再以我们六人为核心去做更大的事业。这是W给我们绘好的前方。

可惜现实里没有那么多的预先想到,更多的是很多繁琐的细节。需求不明确,沟通很费劲,经常为芝麻小事吵架,互相指责理念错误甚至是价值观问题。

有时候,穷到要每个人都要翻看着自己的通讯录和微信,看看有哪些好友可以借钱以继续下去。

虽然这一年里,我们并购掉了一家同类型公司的业务,挤垮了另外一家远在武汉的网站。

风哥的公司旗下有一款做校园领域的产品,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用户黏性很高,而我们正好需要在那个区域把产品铺开。

经过牵线后我和W来到了风哥的办公室面谈。

兴奋中带着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志在必得。

风哥做传统互联网出身,看问题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成功后不容置疑的语气:“你们团队不稳定,而且之前没有互联网的相关经验,拿什么和我合作呢?”

在介绍我们的业务进展时我还是非常自豪地,“目前已经有超过120家公司和我们签署合作协议,入驻的校园社团正在以60%的速度增长,整个赞助服务体系包括完整的赞助细节监控体系都在完善中。”

“可是你们的盈利模式不清晰,而且整个环节铺得太开。无论是社团先发布活动等待商家挑选赞助对象,还是商家先发布赞助需求等待社团投递活动计划书,都存在着一个对接的成功率的问题。”风哥一语中的。

面对这种习以为常的置疑,我只能很官方地说:“这是我们产品目前的主要使用流程,盈利会在各项数据稳定之后再行摸索,整个产品会按照用户的需求进行不断的迭代优化的。”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W突然插了一句:“风哥,我们大家坐下来谈生意呢无非是想要一个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你们公司的这个网站呢界面做得不错,说明风哥手下的技术实力非常强,但你们的运营人员抽不出身所以数据没有预期中那么好,这是正常的。而我们这边都是年轻人为主,本身对校园市场就比较熟,而且目前来看我们产品的发展还是可以的,对吧?”

先抛出双赢的共同需求,再先扬后抑,最后提及一下自己的优势。

不愧是老司机,风哥只是求合作而不是融资,所以最感兴趣的并不是我们如何做,而是我们是不是他最合适的合作方。我暗暗给W竖了一下拇指。

“你们的产品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风哥看了一下W。

W紧盯着风哥:“这样吧风哥,我们接手你的产品,成立一个新的公司。

技术那边依然是你们负责,除开技术外的产品和运营等全部由我们负责。这家公司我们只要20%的股份,并且承诺半年内数据达到一定量级,若超出的话我们合二为一你依然占据一个有利的股份比例,若没有达到我们这边公司再白给你10%的股份。”

风哥吃了一惊,这对赌看上去对他稳赚不赔。

这时候他才发现,或许我只是佯攻,W才是那个主力。

几次接触下来,风哥最终没有和我们成立一家新公司,而是直接把产品和相应的技术都划归到我们这边来,并且在股份上也作出了一定的退步。

我们都很开心。

因为,这次完全是不花一分钱

在签署并购协议后,我们还在坚信着作为市场先行者的我们,一定会有更光明的未来在等着我们。

但是啊,我们实在是趟了太多的坑。

比如说亲兄弟明算帐,还没开始就因为股权分配翻脸。比如说我们的技术团队换了又换,极度不稳定的团队架构严重拖延了我们的项目进度。

后来看来还真是可笑,奈何当时年少,对于一个即将在我们自己手中诞生的产品,总是有种莫名而狂躁的欣喜。我们畅想着公司的未来,我们举杯庆祝每一步的前进,我们同样因为彼此之间应得的差异感到不愉快。

我们互相信任,但我们彼此不服气。

W作为CEO,操心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突发问题。

W说,很多事情他都要扛着,憋着,不能和团队其他人说包括我,怕影响军心。

很多时候不知道找谁倾诉,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伴随着不断的失眠。

我不理会社会对大学生创业的看法,是怎么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概念,再沦为不务正业的笑柄的。

我只知道,我们在认真地做这件事。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骄傲的。

但创业,或许需要的是踏踏实实。

我不知道这场持续一年的创业经历,给我们带来了怎样的启示,我们创业的总结对不对,对我们往后的人生影响怎么样。

但无论如何,它已经成为我们年轻的证明了。

我们太年轻了。

年轻得以为这个世界可以给我们任意折腾。

年轻得以为我们可以联手闯天下。

年轻得以为已经足够成熟足够有担当了。

很多人问过我和W,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出来创业?

我说这是一场到了时间点的冒险。

大学并不意味着需要过上课考试社团兼职的日子,也不意味着随意做些项目参加比赛或者外包赚钱,我们想过好自己的大学,好好过这段日子。

不后悔。

我知道,也许更多人关心这个问题:“拿着父母的钱这样子挥霍,到底值不值?”

我们的家庭不算特别富裕,但有些基因是流淌在骨子里的,总有些时候我们需要去做这些事情,需要去寻找一个答案,而这是不能称之为挥霍的。

这是W的回答。我不知道是否满意。

我们看到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学生,前赴后继地走上创业的路,也许他们比我们当年更加有经验,也许所拥有的资源更加雄厚,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艰难得超出想象的路。

还记得散伙后,在一个创业展会上碰见了原来项目的展位,原本帅气的W显得有些沧桑,在旁边默默地看了一会竟然不敢前去打招呼了。

因为股权问题闹翻后,W便带着项目脱离了原先的团队,也可以说他选择抛弃了我们,然后是许久许久的不见面。

后来W和我说,继续做下去后留下了腰疼的后遗症。以至于我们有几次出来喝酒,都疼的走不了路。而当初那个项目,在进展到一定阶段的融资后,最终还是难以为继了。

得到和失去,又该如何评判。

如今面临毕业季,有些去了BAT等大公司,有些去了小公司以等待良机,而我求职的时候隐瞒掉曾经,也终于成为了茫茫人海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应届毕业生。

上班,下班,公交,地铁。

W去了一家国企,远离了原来互联网的风云诡谲。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开着家里赞助的小轿车,和我谈着什么时候买房结婚。

曾经的大学生创业,不过是最不起眼的经历罢了。

但无论欢笑还是争吵,那段日子已经成为了铭记在我们各自人生中的印痕。

阿振是谁? W又是谁?

我们都是喧嚣中偶尔蹦起来的浪花而已。

最重要的是,我们为明天战斗过。

希望我们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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