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如人生

下午六点钟,你把电脑装进背包,拿起中午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盒子,点击完“下班打卡”后,走出了公司。

你戴上耳机,《黑色幽默》的旋律响起,你晃晃悠悠地来到公交站,每天载你回家的847路公交车就停靠在站牌,你小跑着上了车,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一阵微凉的小风透过车窗拂过你的脸颊,也吹散了堆积在你脑海中的琐事,你揉揉太阳穴,感受着初秋的气息,窗外的树叶随风飘扬,你陷入了沉思。

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已经和女朋友约好要去地坛公园,你想带着喜欢的她逛你最爱的作家走过的路。

再过不久,中秋节就要到了,你已经提前给领导请好了假,两年没有见到家人的你,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回家。

对了,还有从小最疼你的大姑住院了,听爸妈说她得了一个比较严重的疾病,得的什么病呢,突然间,你怎么也想不起来。

公交车走走停停,你的思绪也随着微风飘来飘去。你觉得自己很幸运,有安稳的工作,有爱你的家人,还有时刻陪伴在你身边,约好了和你不离不弃的女朋友,唯一不太好的消息就是最疼你的大姑还在医院里且病情不详。

熟悉的街景在你眼前倒退,你来北京三年了,这条路你闭着眼睛就能走到家。

前面就是你经常打球的地方,你知道过了球场之后,再有十分钟你就能到家了。你已经想好了晚餐怎么对付,昨天晚上买的蛋炒饭还剩半碗,热一热还能吃,再配上前几天买的香菇酱,真是一顿美妙的晚餐。

你知道这又是极为平常的一天,没有波澜起伏,就算时间老人把今天给抹掉,应该也不会对这平凡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吧,反正天天都是如此,习惯了。

突然间,你感受到手机在振动,你收到了三条短信,你以为是营销公司发来的广告,你以前经常收到。可你不知道的是,接下来,你一如既往平静的生活就要被打破了。

你打开手机。

女朋友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要不还是算了吧。”

公司HR说:“你的能力不错,可是公司遇到了麻烦,要收缩成本,你下周来办理离职吧。”

爸爸说:“你大姑走了。”

镇静、惶恐、不知所措、沉默,你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表情,来表达此刻的感受。

你想,人在痛苦到极点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所以此刻你的脸上应该看起来很平静,除了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

你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难过,你无法用语言去表达这种难过,你只知道你要忍住,你还在公交车上,你的周围都是人,你能感觉到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在往你这边瞟,你不想,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窘态。

你想屏蔽掉这三条致命的信息,可你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你会失态,会发疯,会想“死掉”。

你调整了一下坐姿,深吸一口气。

你回复女朋友:“好,那我们就到这里吧。”

你回复公司HR:“嗯。”

你回复爸爸:“我明天就回家。”

你关闭手机,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两分钟后,你逃也似的跳下车,往家的方向跑去。

黑暗中,年轻人仓皇的脚步声,在踢踏着不确定的未来。


“咔!”导演喊道,“非常好,情绪很到位,一般演员在演这段戏的时候都会放声大哭或者默默流泪,但是你没有,你看似平静的表情和发红的眼睛,非常好地将观众带进了你的情绪中。”

你哈哈大笑,恭维地说还是导演指导得好。身旁的助理递给你一杯崂山啤酒,这是你最爱的啤酒,大家围过来,庆祝你杀青大吉。

你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表情平静,眼睛发红,大家起哄让你再干一杯,你昂头又喝掉一杯,表情平静,眼睛发红。

大家继续喝着闹着开着玩笑,欢乐的氛围中,你的表情看似平静,眼睛发红。

你离开热闹的人群,一个人来到屋外,抬头看,是无尽的黑暗。

你想,如果生活真的是演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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