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发现过年是一件越来越没意思的事了。
一
与大多数人的感受正相反,我越来越不喜欢过年了。
在年少的时候,过年总是有非常多的期盼。过年有压岁钱,有好吃的,有烟花放,走亲访友,尽情玩耍。
在如今,烟花爆竹在大城市是禁放的,整个城市听不到一声鞭炮声,沉闷的空气让人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压岁钱也没有了,现在是我给别人发压岁钱了,我能喜欢么。
父母亲去了海南,每年冬天老人们就象过冬的候鸟一样飞去了。亲戚们也都在外地,这倒省了我一家家去拜年的麻烦。
大家在微信上互相问候一番,手指动一动,发几个拜年的流行段子,就体面的完成了拜年的程序。
这样节省了大把的时间和车马劳累,要感谢科技的进步,大家都要与时俱进嘛,唯一可惜的就是少了些过年的热闹。
不过也不打紧,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嘛。
我同学群里最积极的,年三十看完春晚大戏,搓吧搓吧脸,喝口浓茶,直接就奔庙里去了。
十几年如一日,真不容易,这可能是他保持的最积极向上的生活习惯了。
这还不是最虔诚的,看那新闻里,半夜庙门外就乌泱泱地围上了,一个个的翘首以盼。十二点过后,庙门一打开,人们哗地就冲进去了,个个拿出了吃奶的劲来百米赛跑。
甭管是肥头大耳,还是年老体弱,都在勇争第一。也许他们一年中只参与这一次跑步竞赛,但我相信他们都是使出全力的,人们赛跑的目的只有一个:烧头香!
烧头香,一听就是多么高大上的事情。
别问我烧头香会有哪些神妙的功效?我也不知道,做为一个懒散的,一觉非要睡到天亮的人来说,烧头香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被他们的精神鼓舞,我过年也要去烧香。
二
我夫人年三十要烧十个菜,她说这是十全十美。
我女儿过年要收十个红包,她说这也是十全十美。
好吧,我过年没有十全十美,我只能一心一意去烧香。
过年去庙里烧香拜佛,对我而言,这是一种仪式。不去烧个香拜个佛,这个年过得就不完美。
出了地铁站,稀稀拉拉的人流逐渐汇聚成了密集的人群,人们都是去庙里烧香的。
我很兴奋有这么多同道中人,大家都是讲究人。
从地铁站到庙门口,不到一千米的路程,至少有十几伙乞讨的。
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每年都是这样,普天同庆嘛,节日就是乞讨者的盛宴。
我随着人流缓缓走着,就象检阅仪仗队一般。没走一半,我就皱起了眉头,现在的职业乞讨者也太不敬业了。
早些年,乞讨者总是要趴在地上给人们作揖磕头的,受了人家的礼数,我总不好意思,多少都得给点。
今年除了一个光膀子盘腿摆了个高难度柔术动作的,其它都是歌曲戏剧表演。
场面是这样的:摆上两音箱,面前铺一白布,上面总要写些催人泪下的悲惨故事,男人拿着话筒,卖力地唱着不知所谓的歌;女的抱个孩子,木傻傻的坐在一旁。
如果一个这样的组合,出现在公众场合,多少总能博得些同情。可一溜排摆了六七个同样的摊位,这是什么鬼,悲惨故事合订本么?
哎,浮躁啊浮躁,连职业乞丐也忙不迭的丢掉了祖传的手艺,披上了与时俱进的外皮。
表演不合格,我是一个大子也不会掏的。
三
鸡鸣寺过年期间票价十五元一张,还算客气,这也是我每年愿意来的原因之一。
门口排队买票的队伍排出了百米开外,我估摸着至少得等半个小时以上,只能摸出手机在同学群里抱怨。
过年嘛,去烧香的人多,总是要排队的,心要诚不要抱怨。”大家这么开导我。
我心中一凛“心要诚,心要诚,不能抱怨。。。”
有人从后面走过,好心地说:“后门那里不要排队,买票就能进。”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离去,我不敢乱动弹,细细思索。
恍然间我开悟了“不排队,你好意思说自己过年烧了个完整的香么?”
进了庙,大家都是轻声细语,庄严肃穆。偶有暴脾气的妈妈呵斥熊孩子,也总有人及时劝阻“佛门静地,不宜喧哗”。
这也是我愿意来庙里来烧香的原因,进了庙,中国民众的文明程度瞬间都提高了一个层次。
跨过庙门,我们就从追求物质的世俗空间,进入到了追求精神的崇高境界。
每个人都严格要求自己,一切都要守规矩。
拜佛要磕三个头,就没人敢磕两个的。
庙里有佛塔,指示牌上写了,绕塔三圈,增福添运。一定要顺时针绕,不然就有灾祸。于是所有人都按顺序绕圈,一个敢乱来的都没有。
这还是爱插队、爱喧哗、各行其是的中国人么?那些诽谤中国游客不礼貌行为的国家,都应该来看看追求精神的中国人是什么样子的,怪只怪那些国家只能吸引中国人去追求物质,怨得了谁。
烧了香,磕了头,许了愿,再去吃碗素面,净化下肠胃。
这么重要的、净化身心的仪式是不能错过的。
年初一不来烧香,你敢说你过了个完整的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