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莫小米在舅舅家的厨房里张牙舞爪准备显摆身手时,她并不知道秦宇正四处打电话找她,而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秦宇恨不得剁了这个女人。莫小米并不擅长做菜,可是做的菜也可以入口,不说优秀,也有良好。
第一次正经下厨,就是给秦宇做菜。还好,没让秦宇吐,只是秦宇口味重,莫小米却心惊胆战的不敢多放盐。美中不足的是米饭像熬稠的稀饭,莫小米擅长的却是煮稀饭。后来秦宇一直追着,妞,你还欠我一顿粥啊。
外婆到城里舅舅家来了。莫小米从小受到的环境熏陶最重要的就是孝顺,当然得赶着第一个周末来看望外婆。莫小米的字典里,没有奶奶的概念,来自老人的疼爱就只有外婆。舅舅家真温暖,比起莫小米那简陋的十平米民房,这里真的就是天堂。
对于莫小米来讲,温暖就是天堂就是幸福。莫小米两周前开始独立住,在天气开始变冷的12月初搬进除了一张床再无其他东西的不足十平米的城中村里来,房东那个老太太看着并不友善,因而莫小米的脑子里经常闪现出“干瘪着嘴的鱼”这个比喻,那是有人形容老年才气出名杜拉斯的。
莫小米记着秦宇的话尽可能的用当地方言跟她说话,刚搬来的第二天,秦宇来看莫小米,老太太非得拦着不许秦宇上厕所,后来直接上了锁,莫小米也不能上厕所了,“出去上公厕!”秦宇气的要发飙,莫小米却滚在床上笑得死去活来。
刚搬来夏家庄的那天,莫小米的日志只有一句话:初识生活的卑微与艰辛。
第二天还是休息日,莫小米洗衣服。很多年没有把手塞进冰冷刺骨的水里了,莫小米不怕。只是需要耐着性子,等着还没有小拇指粗的水流,慢慢流,慢慢流。莫小米的手真的是冻坏了,哧溜哧溜的洗完衣服就用热水暖手,没想到手居然肿了?!
“热胀冷缩”,中学理科并不好的莫小米居然第一反应出物理知识。看着胖肿的手,莫小米发了呆,然后拼命搓手想要让它血液循环好让它发热。用手机上网看见哥哥在线,问侯了一下,没忍住跟哥哥说,洗衣服手肿了。哥哥回复,下周把衣服拿来用洗衣机洗,这么冷的天!那一刻,莫小米似乎都看见哥哥心疼的抽了一下。
舅舅家里真温暖。宽敞的房子,充足的暖气,温和的舅舅,温和的舅妈,还有慈祥的外婆,这里的一切都让莫小米觉得温暖。莫小米脱了外套还是像个小孩一样在屋里乱跑,外婆捏捏她的薄毛衫,神情严肃地问,不冷吗?把衣服穿上,操心别着凉!一进门就脱衣服……
莫小米边说着不冷,边拿糕点给她,她不要,莫小米捏了一个角硬要塞给外婆嘴里。外婆还操心着让莫小米拿给舅妈尝尝。外婆就是这样,操心着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孙媳妇,媳妇,女儿和女儿的女儿,孙子上学,工作,老家的房子,孙女的宝宝,外孙的婚姻,还有其他莫小米不认识的各种亲戚家的事情。
按照时下常说的80后,90后,外婆该是20后。外婆有6个孩子,三儿三女。她在大冬天曾经把手塞进冰冷的水里纺线,为了赚那一斤纺线2块钱;外婆跟莫小米讲,害人之心不可有,多年前那些心术不正要害我的人都死了,活到我老太婆八十六了的没几个;外婆说,米米,你这念书出来了,马上要挣钱了,要和你哥哥好好孝敬你妈妈,她为你们受了很多苦。
“老家的房子加一把劲,借点就盖好了,塔些账不要紧,慢慢还么,你们要挣钱了么。”
“但是现在经济紧张,不可以先盖一层吗,干嘛非要盖两层呢?”
“哎,你个傻孩子。塔些账一鼓作气盖好么,你盖一半,盖一层还是不够住么,多动一次工更费神费财力啊。”
……
外婆还说,以前是恶有恶报,隔世报,现在是现世报(应);外婆信佛教,看着都是慈悲的人;莫小米还故意问她,奶奶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外婆说,我姓赵,没有名字,你爷爷给我起得名字叫赵玉莹,我信佛教了有个名字;外婆还说了,你爷爷那时候也是脾气很坏,后来年龄大了,脾气也好了,躺着炕上看我打牌,年轻脾气燥,忍忍就过去了,千万不敢动手,千万不敢三天结婚呀三天离婚啊,现在这些娃们,都胡闹呢……
人说“人怕老来难,谷怕胎里旱”,老了就是有个伴么。莫小米亲眼见识了八十多的老太太的口才,对着电话教育自己的女儿将近一小时不带停的,还是一套一套的道理,不讲重复。后来莫小米后悔没录下来。后来听的莫小米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光恩啊的作为回应。
周日,表嫂子来看奶奶。到底是孙媳,再怎么她莫小米只是个外孙女。莫小米看到外婆的态度心里如此想到。他们这一辈人,尤其是在农村,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也是没法改变的。
莫小米饭桌上闷着头自己吃鱼,半开玩笑半酸不拉几的说,“哎,你们倒像是一家人,我姓莫啊……”舅妈摸摸小米的头笑着说,傻孩子,孙子外孙都一样么。舅舅给莫小米加菜的时候,莫小米低着头故装轻松地说,你们刚才顾着说话,顾着夹来夹去的,我都吃了很多啦。
坐在熟悉的215公交上,莫小米扭着头对着窗外,脑袋里却开始疑问,自己这么辛苦和倔强是为的什么呢?为什么非得要在事业上做到一定的职位和地位?到底在追求什么。
看看那些胸无大志的农村嫂子,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亲,要求着二层小楼,不是也过得挺好么?25岁之前结婚生子,家里有婆婆带着小孩,可以和丈夫出来工作,可以随心所欲换工作,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辞职走人,反正有丈夫。
平淡美好简单不是挺好么?女人,你再优秀再出众再独立,不是还要进入婚姻进行着循规蹈矩的结婚生子?你本来就是弱势群体,为什么非得强势过男人?莫小米,你开心吗?你不累吗?你到底追求什么……莫小米恍惚中回到自己冰冷的小屋里,开始大哭,少有的放声大哭。
缺什么就会越想要什么;越想要什么就会越得不到什么;缺什么就会要更多什么。
回想起忍着痛经独自搬家,洗衣手冻肿的心酸,初识生活的艰辛,说不出来的难受。那一刻,莫小米的希望是:秦宇,带我走吧,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哭完了,顺手给手机充电,开了机,就看到秦宇的短信,“你居然关机?!我吃完饭去找你,给你带了好东西。猪,看到短信速回。”莫小米一看时间,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发的,这会都六点半了,赶紧打过去电话,完全不顾充电时打手机是多少倍辐射的说法。
给秦宇解释,秦宇在电话里没发飙,可是莫小米感觉到他很委屈,双方一阵无语之后,莫小米无奈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挂断了电话。莫小米觉得秦宇肯定心里不舒服,换位思考下,自己提着一大包好吃的兴冲冲的跑去找秦宇,一整天联系不到他,她自己也很生气的。所以莫小米就迅速洗了把脸上网陪他聊天。
跟秦宇解释说,周六没打算在舅舅家住,只是看外婆孤单代替妈妈想陪陪她,就临时住在那里,没带充电器。秦宇说她不会处理事情,考虑问题不周到。非说这件事她做错了。其实秦宇指的“错”是她莫小米明知道秦宇会打电话找她,手机没电了就该第一时间想办法告诉他,她在哪,不要害他担心。
可是莫小米坚持不认为自己错了,她指的是“去看老人,陪老人住一晚”。二人所指不同,当然容易产生分歧。看吧,这就是男女思维的区别。后面一周,莫小米在忙单位春节晚会的事情,秦宇也没给她打电话,后来说是也忙。
莫小米是水瓶女,水瓶座的人善于自我折磨。对方假如跟她搞冷战,她就会反省自己哪里错了,三天没有对方的消息,莫小米就疯掉了。开始揣测,开始胡思乱想。也堵着气不给他打电话。
莫小米抱着手机和秦宇在网上聊着天就睡着了。莫小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