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枷赋--田丰

建安五年冬。

狱中寒霜渗入铁甲时,我想起初平二年的槐花香。那日袁公解下紫貂裘披在我肩头,掌心按着冀州舆图说:“元皓(田丰字),并幽青冀四州之民,当以卿为枢轴。”青铜灯树映着他眉间意气,仿佛抬手就能摘下洛阳未央宫的星斗。 

而今铁索啮骨声里,逢纪隔着栅栏抛来一壶冷酒:“田元皓可曾料到?主公败走黎阳时,中军大纛被曹军缴了去!”酒液泼在霉烂草席上,溅出乌巢火光的残影。 

他们不懂。 

当主公执意渡河伐曹时,我望见了他眼底跃动的火。那火曾焚尽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曾熔铸四州山河为一鼎,却在黄河浊浪里烧得太急太烈。我以头颅叩响青砖劝他深沟高垒,不是畏曹,是怕那火会焚尽他自己…… 

锁链声惊破残梦。狱卒举着火把说:“袁公赐剑。” 

原来如此。

我抚过剑柄上错金的“汝南袁氏”纹样,突然想起十二年前界桥血战。主公的兜鍪被流矢击飞,却仍横槊立于战车高呼“公孙伯圭可敢与我赌命”。彼时他的火光照彻北疆,照得十万将士甘愿埋骨荒原。可如今这火成了邺宫烛影里的鬼焰,被郭图逢纪之流掐着指尖戏耍。 

剑锋很冷,但冷不过主公最后那道军令。他说田丰妄测天威,他说元皓不识大势,可他忘了我们曾在易京楼头共饮冰澌,忘了是谁替他算出公孙瓒地道的位置,忘了黑山军归降那日他攥着我的手说“河北幸得元皓”。 

“告诉袁公……”我咽下喉头腥甜,任由剑刃割开筋脉:“田丰不悔阻战,只恨佞臣未除、河北将倾!他日曹贼渡河时,望主公……咳咳……切莫再弃沮授之谋!”

血漫过《孙子兵法》残卷上的批注,那是我为他标注的“上兵伐谋”。原来最锋利的谋略,终究斩不断人心鬼蜮。 

恍惚间又见槐花如雪,有人策马自花雨中奔来,玄甲上溅满敌血却笑得明亮:“元皓!快看蓟城旗号!” 

建安五年的冬天,很冷。

补:其实在田丰自尽前,沮授就因为拒绝降曹而死,但是田丰在牢狱并不知情,文章是在符合历史大框架下虚构的文学,按照田丰的性格,自尽前想的肯定还是袁氏江山,而在袁绍的所有谋士中,田丰只认可沮授,自尽前应该还是认为只有沮授能将大局逆转,所以田丰要是留有遗言的话,多半会是劝袁绍听沮授的计谋,可惜史书无法记录每一个时刻,让我们错失了很多古人风采,但这也是历史的魅力,让我们有了幻想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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