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的表姨

杏花。

她是我妈的表妹,我的表姨。生得不但漂亮,性格也乖巧温顺。

虽然生在农村,物质条件匮乏,但舅公舅婆一直是捧在手心,当公主一样养着。

论婚嫁的时候,第一次提亲的对象,就是心满意足之人。人长得标致,又有一门手艺,年龄也相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房子都是新修的,一溜过去,气派的长五间。只是母亲过世得太早,剩一个鳏夫父亲住在一起。所以,相亲后不久,就迎娶进门。家里就差一个女主人。

新婚是甜蜜的。她白皙的脸上,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花蕊沾满了粉彩,花瓣明艳鲜活,香气氤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中又带有一丝初为人妇的娇羞。

那时候,房子顺着山型,建得比较分散。她家正好在半山腰,独门独院。庄稼就在房前屋后,生活圈也就巴掌大的一块天。

丈夫是木匠。那时候的农村,除了田地就是山林。靠山吃山,家家户户的生活用具都离不开木头。木匠非常吃香。

她主内,他主外,分工合作。紧接着又连添一儿一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赶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在大山中辛苦忙碌一年也只能解决温饱的农人,开始尝试着改变,加入了进城务工的大军。

几年的时间,大部分青壮年劳动力都离开了泥巴地,本来就空寂的大山,显得更加沉闷。没有消费的生力军,木匠生意渐渐冷清了下来。

这时她的两个孩子都在读小学,正是花钱的时候。于是夫妻俩一合计,就决定了丈夫出去打工,妻子在家照顾老小。

情投意合的小夫妻,不得不面对两地分居。为了生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过完年,丈夫就走了。去了沿海,那边的工价高,就业机会也多。只是坐汽车赶火车都要几天几夜。

她煮了腊肉和鸡蛋,塞在了丈夫的包里。天才蒙蒙亮,乡村唯一的一班客车就在垭口响起了鸣笛。

看着丈夫钻进车厢里,汽车徐徐开动。她流着泪,撵着汽车卷起的灰尘和尾气,从山腰跑到了山脚,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

立春了,田里该播种了。犁田,耙地是靠六十不到还算硬朗的公公来操持。白天娃娃们上学去了,田野里只剩下公公,媳妇两个人。

她一直很尊敬公公。想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这么多年,很不容易。所以有好吃的,先给他端一碗,衣服被褥都是她亲自洗。

转眼就是夏天了,蝉在树枝上聒噪得烦人。天气爆热,穿得再少也不能让身体更凉爽。

这天是赶集的日子,公公是每场都必定要去集市上的。不为买东西,只图个热闹新鲜。

她在坡上割猪草,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不知从哪里吹过来几堆墨黑的云。一阵响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速度之快,让她奔跑着还淋了一头一身。

她吃了急,回家打开衣柜,找好衣服,从灶头的顶罐里舀了些热水,揪下贴着皮肉的衣裤,就十分享受的洗了起来。

门是从内栓上的,她背对着门,却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她。她抱紧双臂,回头张望,又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她看着自己饱满的胸和翘起的臀,不好意思的笑了。丈夫走了几个月了,她的身体是渴望和想念他的,以至于大白天做白日梦一样出现了幻觉。

她从从容容的洗好,穿上衣服,打开门,天早已放晴了,空气中是湿漉漉的泥土和庄稼的气息。一束束太阳的强光亮得人睁不开眼睛。

低头看到地坝上却留下了一串黄泥脚印。一双胶鞋裹得没有了鼻子眼睛,像两首搁浅的船一样,停泊在街檐边上。那是公公的鞋子。

九月,沉甸甸的稻谷,金灿灿的映到了天边。家里少了壮劳力,抢收的时间又急迫,她累得都要趴下了。

这天晚上,她累得快虚脱了。安排好娃娃后,她倒在凉席上就睡着了。睡梦里,她的丈夫回来了,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饥渴难耐的肌肤上抚慰,她压抑太久的心和身体一下子打开了,急切的去迎接爱的甘露。

她扭动着身子,享受着鱼水之欢。仿佛所有的累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怎么熟悉的爱里,有了一些不熟悉的东西。但她被梦吸得紧紧的,眼皮上吊了一坨铅块,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越来越大的撞击,顶破了她的深沉睡眠和潜意识,混沌里才闪出一丝裂缝。

她睁开眼的一刹那,惊得灵魂出了窍,忘了呼救。她不是在做春梦,在她身上正趴着一个人,花白的头发,还在卖力的耕耘着。正在兴头上的他,顺势捂住了她的嘴,以便继续把功课做完。

欲望就像是决堤的水,不管不顾,一泻千里。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境况吓得傻掉,呆掉,脑袋缺血,空白一片。好久好久,房间里才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一直到天明。

该怎么办?她想一死了之,转过头看到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她又忍不下心。写信告诉丈夫,让丈夫又如何自处。告诉自己的父母,这么羞耻的事,她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她如行尸走肉般起来做饭,送孩子上学。那个做了龌龊事的人,惶恐的躲在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她的动静。

她是乖巧温顺的性格,把一切痛都放在了心里。而不会大吵大闹的暴露出来。那个人初尝甜头,看她没有把此事张扬出去,越发猖狂了。

每天晚上,他都在窗外和门后守候着,她心惊胆战的厕所都不敢起来上。在一个门里进出,如何躲得过。冬天的早上,天亮得晚。她起来给孩子们做早饭,终被他抵到柴堆上,她不敢喊,这个湾里没有其它住户,她闹出动静来,只会惊醒自己的孩子们,让他们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

她度日如年,只盼着过年丈夫能回来。来年无论如何都要说服他让她一起出门。摆脱这个恶魔,这场噩梦。

可她哪里等得到。她已经几个月不来月经了,由于一直活在惶恐不安中,也没有在意。渐渐的腰围粗起来了,才发现问题的严重。

丈夫没有在家,哪来的身孕。她百口莫辩,也丢不起这个人去引产。丈夫要回家的日子越近,她的绳索勒得越紧,紧到要窒息。绝望的窒息——前方已没有出口,唯有一死了之。

就在腊月里,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她赶在丈夫进门前,药死在自己家里。一尸两命。屋后山坡上从此多了一座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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