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一一
01
老李头，岁数68，个子不高，板寸头。年纪是工地上那帮人中最大的，但跑腿最灵活，也最听老板的话。
老板说，今天饭煮少了，你少吃一碗，老李头就只喝半碗汤。
老板说，特么开啤器死哪去了，老李头就用牙齿把啤酒盖咬开，毕恭毕敬的倒满杯。
老板说，桌子坐的太挤了，你坐开边，老李头就站在门角落。
老板说，屋子又脏了，他娘的，跟猪栏一样，老李头二话不说，扎起袖子就忙活。
……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老板的话，老板的脾气，老板的命令，在老李头那全盘接收。
反正老李头只要老板开心，不嫌弃他年龄，留他在那打工，他就乐呵呵。
02
工地上的人都嘲笑老李头是窝囊废，人老还不贵重自己，你是员工又不是乞丐。对此老李头总不吭一声。
久了，工地上的人也都喜欢使唤老李头了。什么臭袜子一堆要洗，什么烧开水泡个面，什么和水泥缺人，什么挑砖必须24个，什么清扫垃圾……
老李头从不吱一声都通通做好。
老李头业余爱好也闷的很，没事就睡会觉。不管工地那些人聚在一起打牌声音有多大，也不管胡吹海聊的有多欢乐，他总是闷闷的在自己的世界里。
03
老李头爆发是在一次工地一帮人说到他儿子。工地那帮人说，老李头你这么窝囊，儿子也是个孬种吧，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生一男半女。
老李头操起手里的铲子就冲过去，眼里直冒火星，“你再说一句”！
工地那帮人没见过老李头这样，围一堆就扯开了。这回老李头说了好些话，我儿子可有出息了，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在上海上班，月薪过万，已经上海安家了。说着说着，就拿出了几张儿子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笑得灿烂，穿的也精神，领带西装，皮鞋，没有一点马虎。
这一下，轮到工地那帮人惊讶了。
04
老李头儿子在工地出名了，工地那帮人甭管是不是势利，反正他们不怎么使唤老李头了，在老李头面前好像还多了几分敬意。
没多久，闲下来的时候，工地那帮人又开始调侃老李头，说，老李头，你儿子那么有出息，你怎么还打工啊，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儿子，早在家享福了，老年人，死脑筋干嘛。
老李头，多数不搭理，只顾埋头干活。
有一天，老李头破天荒的吃了晚饭没睡觉，带着几瓶啤酒，也凑在屋里喝。工地那帮人见了刚开始打趣，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喝多久，老李头就哭了。
一个快奔七的人，像个孩子一样哭，是个人都有恻隐之心吧。那一天，工地那帮人都默契的听老李头边喝酒边说话。
那之后，工地那帮人，不再使唤老李头了。
那之后，工地那帮人，时不时还去帮老李头搭把手。
05
老李头那晚到底说了啥，其实也算不上说啥。他只说，乡下人混进城不容易，就盼着儿子有出息。
今天早上儿子打电话告诉他说，在上海又买了一辆车，过年不回家了。老李头说自从儿子在上海买了房，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
又说，现在世道，房贷太重，车贷太重，年轻人不容易。我不能当拖油瓶，能攒就攒一点。我这张老脸丢就丢了，儿子路还长。
也是，工地那帮人，谁不是出来谋生，谁不是儿子的父亲，女儿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