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我旁边,彼此很安静,因为不相识。
一个女人走过来,放下东西开始嘘寒问暖,揉背搓手,忙个不停,男人只怪她操劳过头,女人笑笑又略带怨气。
我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心生羡慕,看他们的样子应该结婚十年有余。
女人总算在男人的强烈要求下,离开了病房,临走时还不忘反复叮咛,并将原本准备好的面包放在男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女人离开了,我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
由于针头的摆位有了变化,没能及时发现-男人的手肿了。
“护士,你过来看看我的手怎么肿了”男人终于发现并觉异样。
护士匆匆赶来,触碰了下那个浮肿的位置,一时手足无措。
“我去找师傅” 我想她一定是个学生
男人连连说着没事并且安慰小护士。
男人原本不想这么麻烦的,可是再不换手,他那只手就要废了。
来了三四个护士 围着他成圈
“你这只手之前也扎过了”老护士问
“一个月前的,社区医院打的 ,就是反复还没好”男人回答
“你这是什么病 ,还没好”护士问到
“……”男人低声答到
护士抬头看了眼,苦笑了下,没说话。
“基本上医生听了我这个病,都是摇摇头无奈”男人像是在自我调侃。
坐在一旁的我,一脸迷惑,拉了拉小护士白色的棉服,问到“什么是……”
小护士含里糊涂的说不清楚,一旁的老护士说“…… ……”
“我也是牙齿方面的毛病,智齿引起的牙周炎”我像个幼儿园的孩子样迫不及待的抢答道
“你这个,医生一天接几百个,他这一年都碰不上一个”老护士说。
我貌似懂了点但我更愿意相信不是这样的
“这个还是他说的你比较懂点”老护士说完就走了,小护士跟在后面,推这个车转移到下一个病人。
我侧着头,一直看着他那发肿的侧脸,就像含了个大鸡蛋一样,鼓鼓的却不是实心的那种。
男人开始跟我讲,我却开始后悔了,我的好奇心伤害了他也伤了我自己,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一直低沉沉的,一路下降。
他眼眶红了,可是却没有泪水在眼里打转。
“我跟我爸爸说,儿子这回可能活不了多长……”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那么的轻,眼眶是那么的红肿。
我偷偷的拭掉眼角的泪水,安静的不出声。呆呆着看着他,我无法了解到——曾几多少个夜晚,他疼的在深夜里哭泣却始终不愿发声,我想这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继续跟我讲着,努力的张着嘴,他是多想跟我讲话,可我却懦弱的失去了安慰他的勇气,那些电视剧里的——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祝你早日康复”
“你看你还那么年轻,怎么会……”顿时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说出来却尽显虚伪。
我试图在百度上寻找答案,我想了解更多这方面的情况。可是百度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后悔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却没能及时抑制,如果我要是没有抓那个小护士的衣襟,没开口问出那句,我想他和她依旧是我羡慕的模范夫妻,是我跟朋友说道的话题,是我认为的他跟我一样患难的吃糖患者。可是谁都没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知道了还是知道了。
本想絮叨下昨晚的狼狈,顿时都觉得毫无脸面,有回转的余地,那都不是事,又算得了什么,年轻总要受点伤,经历点事,你又何必埋怨。
原本以为这些电视剧里的情节都只会发生在银幕上,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开始一件一件的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我从来以为每个小孩都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爸妈的疼爱,却在高中被单亲的孩子打破;就像我觉得世上所有的车祸只会发生在电视上,却在自己身边发生;就像我认为每个人都会老死……
人总要接受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总要面对那些还来不及调整好心态的东西,发生了就发生了,你无知那也是你的无知,永远不要喊着——你有多单纯,多单纯。到了年纪你怎么单纯,告慰自己,别用错了地方。
命运向来不公,总要剥夺好人的生存权,可我们却总是无力反驳,就像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对一群持枪的怪物,你的苦苦哀求可能是他们眼里的舞骚弄姿,明明你是高傲的个体却活生生的演变成了低贱的细胞。
就像他始终是红了眼眶不掉泪一样,他是坚强的!!!
几个小时后,女人提了袋水果回来,男人看到满袋子的水果一脸的心疼与无奈。
“买那么多来干嘛,我也吃不了”他看着女人说道
“都是你最爱吃的,稍微吃一点点——也好”女人像犯了错一样低声说道,伸出手抚摸了下男人刚换过点滴的手。在那刻我多希望上帝的圣光可以从窗口撒下,照在这对夫妻的手上。
我将口罩往上移了下,遮住我的眼睛。泪水滑落在我的脸庞,侧着脸,任由泪水留下,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在这冰冷的医院,连墙都是白的可怕,我的心冷的发慌。
不敢想象,曾几多少个白天晚上,他躺在手术室里做着同样的手术;曾几多少个白天晚上,他一家一家医院的跑,从开始有的希望到最后的渺茫;曾几多少个夜晚,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却在白天依然要故作坚强。
最后我没有目送他走,等我挂好点滴,天空已经被抹上了层厚重的颜色。我把药揣在怀里,踏着暮色,急匆匆的回家~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怕一个人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