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着大大的披肩窝在沙发里,喝着玫瑰花茶,看着书。书桌旁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是一排一排的藤筐。筐里装着干了的红衣主教玫瑰,一片暗暗的红色。
他走后,她每天都会买一枝红衣主教,花干了,她就放进藤筐里。已有1185枝了。
他们曾是搭档。被安排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象个男人婆,在工作上已是高手中的高手,能独挡一面,颇得领导青睐。而他是个刚转行的小白。一开始,她对他完全不屑,觉得他不过是长着一幅好皮囊外加有个好老爸,才能进到这个单位这个部门,才能跟着她。于是各种不待见。
没曾想这是个超级小白。学习能力强,上手快,而且吃得起苦,熬得起骂,扛得起责任。肚里又有货,创新创意,点子一个比一个强悍。又不争功,领导表扬,他把功劳全推给了她。
她从此对他另眼相看,以他师傅的身份,带着他在江湖到处混。
而他也拿她当师傅一样伺候。每天都比她早到办公室,帮她泡好一杯玫瑰花茶,她来上班时刚好是温热的;每周会买一把红衣主教玫瑰,放在她办公室窗台上的磨砂广口瓶里;出去应酬时替她挡酒,喝趴过无数次;部门出去吃饭,他会点好餐,荤素搭配,而且必有一道她爱吃的肥肠......
她渐渐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安适,迷恋他身上淡淡的象水一样的味道,他的深黑的眼眸,刮得干干净净的有英雄结的下巴,甚至他修长的手指。她一个人在家会细细地回想他的每一句话,脑海里不断地出现他笑意盈然的面容,他工作时神采熠熠的样子。有时想得自己出神地傻笑。
她开始留长发,化淡妆,穿长裙,踩高跟鞋,做面膜,做指甲,做瑜伽......她发现自己开始有些象小女人了。
同事有时会开他们的玩笑,她总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她也有好感。但他总是一笑置之。她就也不好说什么了。
那天喝了点酒,她买了一大捧红衣主教,打电话约他在古石咖啡见面。既然他不开口,她打算主动表白。幸福有时是要自己争取的。在工作上,她总是目标明确,执行力强,手起刀落的,快准狠,从没象这般拖磨难受过。
他如约而至。坐在她的对面,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红衣主教,还没等她开口,他清了一下嗓子,有些艰难地说:
“我知道,我也想,但我不能......对不起!”
她瞪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
“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虽然我也想。”他有些黯然地解释道。
“为什么?”她一直坚信,没有什么是没有办法的,只要是事情,肯定有办法。
他说起了原由。他是抱养的。养父母家还有一个女儿,他的妹妹。妹妹一直很喜欢他,向他表白过,被他拒绝了。那次,他带她一起出去玩,她在路上被车撞了,脑子受了伤,人有些痴呆,只认得父母和他。现在颅腔里还有一块淤血,医生说那个位置太危险了,没法取出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觉得这是电影里才会有的事情。
“当时没有保护好她,我有责任照顾她。”他的眼神里尽是痛苦之色。
“如果......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呢?”她仰起脸看着他,轻声地说。
他看着她的脸,有些失神。好一会才说:“她见不得我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有一次居委会的一个小妹过来做问卷调查,我和她聊了几句,妹妹发了疯一样把人打了出去。之后头疼了好久。医生说这种状况很危险。”
“……她可以......活多久?”
“不知道。医生说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一辈子。”
“如果是一辈子,你也要陪着她一起?”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地下沉。
“这是我对我父母的承诺。”
“如果我可以等呢?”她面露决绝之色,就象她每次在工作上杀伐决断之时会表露的神情。
“这对你不公平......”
“对你难道就公平吗?”她忍不住大声了起来。
“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选择。”他说得悲怆而坚定。她无法不动容。
他站起身,向她张开了双臂。
她靠上前去。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对不起,谢谢你......”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第二天就辞职了。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桌上的玫瑰花茶是温热的,窗台上的红衣主教是新换的,办公椅上有一个纸袋子,她打开一看,是一条披肩。他常常提醒她空调不要开得太凉了。
她抱着披肩,哭得不能自已。
三年多了,她在业界已是神一样的存在,只是仍待字闺中,让外人百般揣疑。
她看着红衣主教的一片暗红,陷入沉思。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抓起桌上的手机。
“喂?”
“我回来了。你......还要我吗?”
她握着电话,笑得泪落如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