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又被组长老张指着鼻子骂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老张把一叠报表摔在他桌上，咖啡渍溅到阿伟手背上，他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办公室里同事们低着头窃笑，没人愿意替他说句公道话 —— 毕竟这个总把 “好的”“没问题” 挂在嘴边的软蛋，早就成了全部门的免费劳动力，替人加班、背锅、甚至帮人取快递接孩子，都是家常便饭。
晚上十点，阿伟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回到出租屋，合租室友正把他的泡面往自己碗里倒，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哎，明天帮我去医院取下单子，我懒得动。” 阿伟刚想拒绝，手机又响了，是母亲的声音：“阿伟啊，你弟弟买房还差五万，你这个月工资能不能先打过来？你爸又骂你没出息，说你在城里混了五年，连个首付都帮不上……”
听筒里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阿伟挂了电话，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第一次觉得这城市大得像个牢笼。他爬上天台，冷风刮得脸生疼，只要往前一步，好像就能解脱。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阿伟探头往下看，只见一个戴兜帽的人影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垃圾桶，动作慌张。那人似乎察觉到视线，猛地抬头看向天台，四目相对的瞬间，阿伟看见对方手里攥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没等他反应过来，戴兜帽的人突然拔腿就跑，身后传来保安的呵斥声。混乱中，那台笔记本从他怀里滑落，“啪” 地掉在阿伟正下方的地面上。
阿伟脑子一热，冲下天台想捡笔记本报警。可刚跑到楼下，一辆急转弯的外卖车就像失控的野兽朝他撞来。“砰 ——” 他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视线瞬间被黑暗吞噬。
再次睁眼时，白色的天花板晃得人头晕。“你醒啦？” 护士小雨端着托盘走进来，声音轻快，“你被外卖车撞了，轻微脑震荡，可能会有点失忆。” 阿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真的想不起任何事，连名字都记不清。小雨把一个用证物袋装好的笔记本递给她：“这是你随身带的，没锁屏，或许能帮你想起什么。”
回到所谓的 “出租屋”，阿伟坐在陌生的书桌前，指尖颤抖地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 —— 满屏的代码像乱码一样滚动，文件夹命名赫然是 “入侵记录”“防火墙突破心得”。点开一个加密文档，竟弹出暗网交易的聊天记录，对方恭敬地称呼 “幽灵先生，上次的银行数据已收到”。
他猛地转头看向书架，《网络安全攻防实战》《暗网生存指南》整齐排列，桌角的便签上写着：“今晚搞定某支付平台漏洞”。阿伟的心脏狂跳起来，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回 —— 戴兜帽的人影、保安的呵斥、坠落的笔记本…… 难道自己是个潜伏在都市里的顶尖黑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
第二天凌晨三点，阿伟被生物钟叫醒。按照便签上的 “习惯”，他应该开始 “练手”，可对着屏幕上的代码，他只觉得两眼发花。“肯定是失忆影响了技术。” 他安慰自己，假装熟练地敲了几个键，结果把屏幕弄成了蓝屏。
上班路上，阿伟路过小区超市，老板娘笑着打招呼：“阿伟，今天怎么精气神不一样啦？” 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护士说过他叫阿伟。“是吗？” 他摸了摸后脑勺，第一次没躲开别人的视线。
办公室里，老张又在发飙。“这份报表是谁做的？数据错得离谱！” 老张把文件摔在桌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伟身上，“肯定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这么蠢！”
换作以前，阿伟早就低着头认错了。可今天，他看着老张嚣张的脸，突然想起笔记本里 “数据回溯” 的字眼，又联想到电影里黑客操控电子设备的场景。他走到办公室的打印机前，假装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其实只是胡乱按了一通。
奇迹发生了。那台平时连打印都卡壳的老旧打印机，突然 “滋滋” 作响，开始疯狂吐出纸张。起初是空白页，接着竟吐出一沓购物小票 —— 全是老张用公司账户买奢侈品的记录，收款人姓名赫然是他老婆。更绝的是，打印机还自动扫描了这些小票，以 “重要通知” 的名义群发了全公司邮箱。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老张的脸从红变紫，最后惨白如纸。阿伟抱臂看着他，模仿着电影里黑客的淡定语气：“张组长，下次藏证据，记得清空打印机缓存。”
小雨来送复诊单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她偷偷拉过阿伟：“你真厉害啊，连打印机都听你指挥？” 阿伟心里发虚，嘴上却硬气：“小意思。”
这之后，阿伟像是变了个人。合租室友又来蹭饭，他直接拔掉路由器：“你的设备被我拉黑了，蹭网可以，蹭饭不行。” 室友愣住的功夫，他已经把对方的碗端走了。母亲再打电话催钱，他深吸一口气说：“妈，弟弟成年了，该自己挣钱。我每月可以寄生活费，但买房的钱我帮不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母亲叹了口气，没再逼他。
可老张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周五下午，阿伟负责的项目文件突然全部丢失，主管在会上拍着桌子骂：“明天就要交方案，现在文件没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老张在一旁煽风点火：“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说不定早就不想干了！”
阿伟急得满头大汗。他盯着电脑屏幕，那些曾经让他觉得高深莫测的代码此刻像天书一样。“怎么办？” 他手忙脚乱地点着鼠标，突然瞥见小雨发来的消息：“上次你说的笔记本，我弟弟认出是他丢的！他是计算机系学生，那些‘入侵记录’都是他的课程作业……”
后面的字阿伟没看清。他猛地想起外卖车撞过来时，自己手里根本没拿东西 —— 那台笔记本，根本不是他的！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荒唐的误会。
阿伟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可看着主管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突然想起自己有记工作台账的习惯。他翻出抽屉里的旧本子，上面工工整整记着每天的工作内容，包括和老张核对文件的时间、地点，甚至附了聊天记录截图。“文件不是我删的，”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台账本，“这里有证据，昨天下午五点，我还和张组长确认过文件没问题。”
老张的眼神瞬间慌了。阿伟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把台账拍照发给了总部。当天傍晚，人力资源部就发来通知：老张因多次挪用公款、故意破坏公司文件被开除。
下班路上，阿伟心情复杂地走着，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拦住。老张站在中间，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小子，装黑客是吧？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拳头带着风声挥过来，阿伟下意识地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抬手挡住了拳头。
“你再动我一下，” 阿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我就把你找混混的录音发给警察。” 其实他根本没录音，只是赌老张做贼心虚。
果然，老张的拳头僵在半空。阿伟趁他愣神，挺直腰板：“我以前是怕事，但不代表我能任人拿捏。” 混混们面面相觑，最后被老张骂着悻悻离开。
回到出租屋，阿伟看着那台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突然笑出声。原来让他敢反抗的，从来不是什么 “黑客” 身份，而是终于敢对自己说：“你不用怕。”
几天后，一个匿名快递送到出租屋。阿伟拆开一看，里面是张纸条，字迹潦草：“谢了，‘幽灵’。你误发的老张公款证据，帮我们揪出了他背后的洗钱团伙 —— 他是某诈骗集团的财务。这台电脑送你了，密码是你生日，查了医院记录，你叫阿伟。”
纸条下面，还压着一本《Python 入门教程》。
阿伟抱着那台笔记本，突然觉得这城市好像没那么冷了。他打开自己的工作台账，在最后一页写下：“明天去报个编程班，学点真本事。” 窗外的月光洒在字上，像给每个笔画镀了层银。
后来有人问阿伟，那段假装黑客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想了想说：“就像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站着的时候，比跪着舒服多了。”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软蛋，不过是还没学会相信自己。就像阿伟，哪怕靠着一场误会才鼓起勇气，可一旦知道 “不怕” 是什么滋味，就再也忘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