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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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月引

原创作品

第一章

   晚上11点,我脱掉工作服,拿上头盔,推开门走出了火锅店,12月的北方,寒风从脸侧刮过,就像小的时候手指被书页刮出的细小伤口,没有血渗出,过后才感觉到轻微的疼,我把头盔挂在“大黄蜂”的手把上,打开车锁,把车从一排自行车中间推出来,插上钥匙,跨上车试着蹬一脚,就有轰隆隆的发动机声传出,在人渐渐散尽的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大黄蜂”是我的座驾,远远驶来轰隆的发动机声犹如成群飞来的大黄蜂,先声夺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便给他取名“大黄蜂”,火锅店的哥们说它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迷死人了。

   在发动机的轰隆声中,我点了支烟,让烟从我的口鼻中缓缓呼出,连同呼出的雾气朦朦胧胧地笼罩在周围,渐渐散去,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吸了一半,陈良才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带上了那顶深蓝色毛线帽。小学毕业那种帽子我就不戴了,觉得太傻了,也就陈良可以完全无感的继续戴下去。他看到排着温室气体的大黄蜂,很惊讶地说“今天发车这么快啊!”

  “是啊,大黄蜂给面子。”说完边扔掉手里的烟,招呼他上车。

   一路上,我和陈良都没怎么说话,在一个小路口左转,驶上了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头冬天淌过冬水后结冻的土地,凸出来的是黑褐色的泥土,平着的是一层结冻的薄冰,身后扬起一层浮土,一大团,像甩不掉的鬼魅。大黄蜂在这种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无规律的颠簸,连同远远传来的狗吠声,让我心烦意乱。

  “良子,明天我休假,你骑我的车去上班吧。”

  “我车技不好,碰着大黄蜂怎么办,我骑自行车就行了。”良子回绝道。

  “那我先送你回家。”我没再坚持。

   在良子他家门口停下,他从车上下来,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兄弟之间不需要什么言语,一个动作就够了。

   良子冲我笑笑,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你他妈的下次别这么笑,跟小媳妇似的,我说多少次了。”

   良子明显被我吓到,不知做何表情的迷茫,我又是一拳,“没出息”,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12点我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困意,翻来覆去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最后拿手机发了条短信“成哥,明天请你吃饭,不知有没有时间赏光?”

   不一会就有短信回复,“好,成哥请你,12点强记手抓。”

   我又回复了一个一定到便丢掉手机。

   成哥也是火锅店的服务员,因为有个表哥是我们镇上地头蛇的兄弟,便在火锅店称大,整天耀武扬威,有一半人认他老大,其他人互不相犯,我到那工作之后,他一心想要把我收归麾下,说我是个聪明人。他在我面前连提好几次,我都没明确表态,后来便不再来找我,也没找什么麻烦。可从良子来,他就时不时找良子的麻烦,我一直很恼火,终究抵抗不住他在火锅店的势力。今天他摔碎一个盘子,经理过来时却指着良子说:“经理,这家伙笨手笨脚,又摔了一个盘子。”他身边的人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良子急红了脸,一个劲说“不是,不是。”可是另一半人各个置身事外看好戏,两张嘴怎么能辨过一群人。最后,经理一生气,做了决断“陈良扣除这个月的奖金。”我不经意地扭头看见周成在对我笑,厌恶的笑。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他是个小人,可又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力感。

   第二天,我准时到达,周成看到我后招呼我过去,他对我很客气,递过菜单让我点菜,酒菜齐全之后,我笑着举杯,感谢他能给我面子,内心却厌恶无比,我伪装得很好,酒菜过半,举起还有半杯啤酒的杯子说:“成哥,以前都是小弟不懂事,从今天起小弟诚心实意地做您的兄弟,不知成哥接不接受?”我举着杯子,略有局促和尴尬地看着他方正的脸。

   起初他没什么表情,现在终于露出了我期待中的笑意,他说:“成哥一直把你当兄弟,以后成哥帮衬你。”

   我思忖着他的话,又说:“成哥,良子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

  “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绝不会受一丝委屈。”他接过我的话,给出我期待的答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我感受不到丝毫快乐的感觉。

   吃完那顿饭,我在小镇的街道上闲荡,正好是中午上学的时间,穿绿色校服的小学生和蓝色校服的中学生三两成群的迎面走过。我已经初中毕业来这家火锅店工作了3个月,上学的时候觉得学习是一件枯燥无聊的事情,躁动的青春花了更多的心思在上网打游戏,打群架上,离开了才知道学校远比社会来得纯净。

   不知不觉间脚步停在了马路边,马路对面是一间网吧,公交车驶过,网吧短暂消失后又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一场蹩脚的小魔术。这里是我中学时期最常来的地方,有一次我和班里两个同学下午上课后从校墙翻出来打游戏,战斗得正嗨,学校的政教主任突然袭击,现场没有发生任何失控的状况,我们三个灰头土脸的被带回学校,然后转交班主任,班主任将我们训斥一番,让我们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下午。办公室分布在每层楼最西端的房间,旁边是楼梯,楼梯东边是四间教室。刚站在门口的时候是上课时间,整个楼道里回荡的只有旁边教室女老师讲课洪亮尖细的声音,我忐忑的心情暂时得到缓解,觉得班主任的手段不过如此。下课铃响起,刚才还在暗自庆幸,瞬间无地自容。短短10分钟,不断有学生进进出出办公室,有小部分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当我们是空气,大部分人都是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狮子,周围围满了人指指点点,我的内心焦躁不安,羞愧地低着头,试图把自己从这里隔绝开来。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7年级3班一个女生抱着一叠作业本从门口出来,女生扎着高马尾,比同龄女生高挑,她先转头和同学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向我这边走来,她肯定看见我了,我盯着她的脚向这边走来,越走越近,我觉得自己站在刀尖上,我忍不住想跳起来逃开,可是浑身僵硬,令我无法动弹,真是尴尬极了。她一定是给老师送作业,她是英语课代表,我们班主任正好是她们班英语老师,我知道班主任就在办公室了,她刚才没有离开过。我不再看她,认命地站在那里。几秒过后,我等的那个人没有从我面前路过,我忐忑地再次用余光瞥向楼梯口,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又悄悄的侧头,才看到一个下楼的背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那天她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不得而知,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不想让我尴尬才选择下楼,一会儿又推翻,这明明是自己自作多情。一个下午我渐渐忘了身处何处,乐此不疲地回想刚才的情景。

那时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后来才知道那便是年少时的第一份喜欢。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身上,惊慌回头,两个穿蓝色校服的学生略有腼腆地对我笑,然后一前一后跑开。我沿着来路返回,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斜对面就是我读的初中,而刚刚撞到我的那两个男生,正抬腿熟练地翻围栏,有一个已经动作麻利地到最高点,一跃之后动作轻盈地落地,视野里只留下他们奔跑的身影,远处传来上课的铃声。真是一代比一代轻巧,我忍不住感叹。

 第二章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一个月很多事情发生了转折,成哥信守承诺再也没有找良子的麻烦,我也渐渐抛开成见,发现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离开学校没多久的青年,简单纯粹,不工作的时候大家一起坐在烧烤摊吃烤肉,偶尔会谈起上学时的事情。

阿真酒量最差,4瓶啤酒下肚,红着个关公脸大着舌头说:“我中考的时候,用,用一分钟胡诌完选择填空的答案,就,就蒙头睡大觉,监考老师过来把我叫醒,让我忍忍回家去睡。”

   我笑着对他说:“那你还不如不去,直接在家睡?”

  “我哪敢啊,我不去考试我爹要拿着大柳条抽我。”他半清醒地回答我。

  “你他妈太怂了。”成哥说着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阿真不服地说:“那个柳条有这么粗。”说着伸出手比划,“我初二的时候打架,把人家头打烂了,被带到了派出所,我爹给我处理了烂摊子,回去就用粗柳条子美美揍了我一顿,噩梦,我,我阿真的噩梦。”

   一桌子人都笑得前俯后仰。火锅店的员工都非常年轻,学历都不高,有的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有的是高中上不下去退学的,在学校基本都不是好学生,回忆起打架,逃课,上网都特别有共同语言,每个人也都是简简单单的,相处起来轻松。

  “秦君比我正好低三级,你们班主任是谁?”梁昆问我。

  “周雅兰,教英语的。”我回答。

  “她也教我们班英语,那时候是短头发,上了一年课就回家生孩子了。”

  “她后来留长头发了,而且她小孩都能问我们要糖吃了。”我回答他。

  “时间过得真快,我都已经混了三年了”,他有些感慨,低头沉默着,稍长的发梢垂下来,灯火打在他的头发上,从我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是个好老师,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得了急性肠炎,在她的课上半节课去了三次厕所,她没有认为我是在捣乱,立马开车带我去医院,还给我付了药费。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她的课上为难她。”梁昆回忆说。

  “嗯,她是个好老师。”我表示赞同,脑海中浮现出初二那年她找我谈话的场景,那天放学后她把我叫到办公室,其他老师早已离开,教室的灯也一一关掉,二楼西边办公室亮着的灯让这个空间极为神秘,她对我说:“秦君,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小学的时候就非常优秀,非常有责任心,你父母肯定也期望你能考上高中,现在想想你上了初中以后的学习状态,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特别爱玩,和班里的男同学打成一片没有错,可学上那些坏习气就不是好事,”我羞愧地低下了头,红到了耳根,根本不敢抬头看她,“你要学会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要有自持力,把心思放到学习上,现在开始一切还来的及,3班的周晓晨就是你的榜样,她学得非常踏实,入学时和你程度差不多,她学的用心,一年多你们的差距自然就显现出来了,老师希望你不要去网吧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后来她再没说什么,我们一起沉默着,我把头埋的很低,因为羞愧脸部涨红,我死命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其间有一只蜘蛛从影子上探头探脑地爬过去,也不知过了过久,我的脖颈早已酸痛,“先回家吧。”周老师突然出声,催促我回家。

我背着书包在暗夜中走出安静的校园,差距一词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成为青春时代跨不过去的梦魇。

   大家还在有说有笑,商量着等会去k歌,我却忽然间掉入了一个叫失落的深谷。

  “成哥,我妈今天下午让我回去给她装玉米,我等会就直接回家了,你们去唱吧。”

   阿真迷迷糊糊地打趣说:“你怎么能不去呢,你不去娟姐会待见我们吗?她会给我们打折吗?”

   娟姐是成哥的朋友,在我们镇上的ktv当领班,我第一次跟着成哥去k歌,就去的是她当班的歌厅,她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深谙交际,后来见面次数多了,自然熟悉,但对我有那么点不同。

  “打了那么多次折还差这一次啊,你个财迷,”我笑着调侃回去,转头略有为难地看向成哥,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我离开。

我没戴手套和头盔,到良子家时双手已经冻得麻木了,进屋后倒头躺在他家炕上,脸上的皮肤却受不了室内温暖的气息,灼热起来,随着我的心一起躁动。

在学校时因为自己比她差而难过,那现在自己根本配不上她,突然之间悲伤从我的心脏贯穿了全身。

  “这段时间我又想起她了。”我对良子说。

  “谁?”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算了,没什么。”我翻了个身,眯住了眼睛。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多,良子在厨房里做晚饭,我没叫他,独自离开。

第三章

   来这里的第五个月,阿真告诉我镇里另一个颇具势力的混混团体和成哥他表哥这方势力不知什么原因产生了纠纷,这段时间关系紧张,说不定会干一场。我忽然想起成哥这几天确实经常请假,但想这件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便不再在意。

   事情发生在一个晴朗的中午,我正拿着盘子,在餐桌之间巡视,见到乘客有用完的盘子便收起来,突然靠窗的一桌产生了骚动,透过暂时还未拥住的人群,看见成哥一根手指指着一个穿短袖头发略长,个头很高的年轻人,嘴里说了说着什么,哪知那人一拳打在成哥的脸上,我的心也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那一下用力很猛,我能看见他胳膊上凸起的青筋,成哥反应快一拳回在了他的肚子上,瞬时乱作一团,有人冲上去帮成哥打架,有人试图挤进去劝架,那个人的同伴冲上去,揪住了一个人的头发,旁边有女生被吓得尖叫,有人掏出手机报警,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听着嘈杂的桌椅相碰的声音,不想陷入两派之间的争端。有过打架经历的人都知道,站在里面的都失去了自我,回归到了原始社会,变得野蛮,暴力,血腥,即群体会让个人去个性化。

   忽然我在那片混乱中发现了一个年轻女子,又直又长的头发扎着高马尾,身材高挑,我立马想到了一个人,下一秒即刻否定,偏文静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利落的身手,一招一式精准巧妙,三下五除二就把成哥和那个短袖年轻人制服,其他人也顺势收手。

   我凑上前去,只想看清楚她的样貌。

  “警察,都别动。”她喊道,随即掏出一个证件,上面有金黄色的国徽,然后抬头视线碰上了站在她对面猝不及防的我,毫秒可计的对视之后,她移开了视线,喊老板过来,我们老板吓坏了,有些唯唯诺诺,一个劲地说:“谢谢警察同志。”

   之后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到,她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和一个女生离开。我也换了衣服叫良子一起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我想成哥今天晚上肯定要在派出所过夜了。

   第二天照常上班,没见到成哥,后来他也没有来过,我们像往常一样出去喝酒也没有出现过,他就这样突然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同样再没有出现的是那个女警察,从那之后我开始仔细留意吃饭的每一个客人,有人有相似的身高,有人扎着一样长的马尾,无论是记忆里的她,还是身手敏捷的她都没出现过。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极度无聊,工作一成不变,并让我觉得没地位,我和他们出去吃饭唱歌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开始渐渐远离那些和我极为相似的哥们,呆在家里打游戏能让我暂时充满激情,过后留给我的是更大的空虚,我背着我妈更频繁地抽烟,感觉自己一天天沉沦,每天能让我兴奋的事情就是留意每一个客人。我不明白为什么曾经觉得不错的生活怎么忽然之间毫无意义。

   站在16岁的路口,我第一次感到迷茫。

   两个月浑浑噩噩的过去,火锅店的哥们叫我一起去看望成哥,他后来又参与了一次打架,腹部中了一刀,住进了医院,事情闹得很大,我才后知后觉成哥离开火锅店发生了不少事情。

   四个人一起打车到了医院门口,大厅里人来人往,基本没有人愿意花更多的精力注意身边的人,偶尔有穿着病号服的人走过,但我看不出他们有异的地方。我从小到大身体好,没住过医院,走在透着一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感到特别不自在,走廊里的灯透着静谧的昏黄色, 推开病房的门,突然挤出的阳光让我的视野一片明亮,我的头脑里也有什么东西突然闪过,让我一下子明白不过来,成哥看到我们很高兴,撑着坐起来,他现在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六人间,一位看护的大妈在嗑着瓜子,应该是成哥的母亲。我们没人再提他的伤势,倒是谈到了上次那个女警察。

  “身手真不错,太他妈厉害了,老子佩服。”成哥说得很兴奋,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而记恨。

  “肯定是警校的优等生。”阿真说。

  “就是。”有人附和。

   我脑袋里琢磨着警校这个字眼,突然有些向往。

  “那女警察长得也好看,说不定还是警花,竟然让我们给遇见了。”有人说完这句,大家都跟着哈哈笑起来。

   之后的话题就跑到了女人上,我有些跑神,盯着白白的被单,想他被刺的伤口就在这下面的肚子上,想到流血,想到深夜混乱的街头,摔碎的酒瓶,满口的脏话,以及死亡,忍不住的后怕,赶紧拉回了思绪。

   我拿了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听他们讲那次之后老板有多生气,谁和谁被扣了奖金,摔碎了多少碟子,老板肉疼的样子。

   旁边床的大爷看着我们说得热火朝天,一副感慨年轻真好的模样。

   我把苹果递给成哥,他接过后又看了我一眼,我读懂他有话想要和我说。

   待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起身离开,在医院门口我和他们三个分别,待他们走远后,转身又走进了医院,为了不那么奇怪,我买了两份快餐带上去。

   成哥看着我推开病房的门,笑看着我走近,然后对我说:“你今天话少,怎么,害怕了?”

   我没掩饰,迎上他的目光说:“是啊,以前在学校都是小打小闹。”

  “我第一次参与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龄还小,也是又害怕又紧张,后来为了义气反而觉得过瘾,受伤了还觉得挺英勇。”

我盯着他的脸,觉得他的想法简直无法理解。

  “你还想不想跟着我干了?一句话的事。”他直入主题。

   我一时沉默,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太怂了!走吧。”他听了不大高兴,脸上浮现出晕怒。

   我脱口而出,“我想继续读书,奔个好前程。”

   我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成哥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是啊,像我这种离开学校有再回去的念头的实在不容易。我们一起沉默了几分钟,末了成哥说:“那你好好学,兄弟里面也就你是块学习的料,起码以后我还有个高学历的兄弟,说出去都有面子。”说罢,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拍。

   我有些感动,成哥他其实一直都不坏,他对我的好让我不免担忧起他的未来。

  “那我先走了。”我犹豫着说。

   他点点头。

   我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成哥则一直盯着我的身影,等着我开口。

  “成哥,你以后离那些人远一点,万一哪天出个意外……”我说的特别没底气,

  “滚!”我话没说完他便冲我吼,意料之中,我见这句话终究无意义,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离开医院后,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风打在脸上,也不会再有疼痛的感觉,可我的心情依然带有冬天化不了的阴郁。

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思考刚才冒出来的回到学校的那个念头,我想最着急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反而是发自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吧,但这个决定太大了,起码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终点站是市区一所著名的高中,因为是周六,校园里基本没有人走动,四栋橘黄色的教学楼之间用或弯折或笔直的走廊连接着,下面是方形的柱子支撑,整体构成校园中传授知识的核心。我绕着围栏走了一圈,安静的环境中,步伐渐渐轻快,体会到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好心情。

我掏出手机给良子打了个电话,随后又上了一辆公交车,在市区最繁华的街上找了一家不错的餐厅,给良子发了地址。

良子到时,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我们临窗而坐,脱掉大衣,室内温度很舒爽,端上来的食物精致诱人,一人一杯啤酒下肚,心里很踏实。我跟良子讲起成哥的现状,良子也不胜唏嘘,说:“他和我们的生活本来就不一样。”

  “嗯,各自安好吧。”我感慨地说。

  “你说如果我复读去考高中?”我犹豫着说出了自己都不确定的想法,看着良子。

他吃惊地看着我,想了想说:“那肯定出路更好。”

  “我一直都不甘心罢了,小学的时候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在班里是班长,觉得高人一等,上了初中,老师都说我聪明, 劝我好好学,在班里事事冲在前头,还觉得自己很牛。现在到了社会上反而不甘心了,不甘心看着她越来越好。”

  “哎”,良子叹了口气说:“那就回去吧。”

  “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而且感觉当一个复读生挺丢人的。”我说的很纠结。

  “如果你要是因为觉得丢人而放弃,那真看错你了。” 良子一度温吞,突然说出这么有气概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他接着说“还记得你初一的时候多少节课都在睡觉,期末考试依然是前十,你要是能一门心思地学习,肯定能上大学。”

我很感激地看着他,伸出右手握拳打在的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都笑出声。

第四章

因为有了回到学校这个想法,整个年都过得十分舒坦,年后,我把想要复读的想法告诉我爸,谈了这半年来生活的慵懒空虚,我告诉他我将来要上大学,走出这个镇子,不想像村里大多数青年一样,把日子一天天混过去,中年以后,坐在麻将桌前用油腻粗糙的手边搓麻将边抽着烟,在麻将互相碰撞的哗啦啦声中看着光阴从手中划过,而无可奈何,最后我笃定地告诉他“我要回到学校”。我爸很欣慰,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我知道他被我感染了,当即找人疏通关系,让我在开学前搭上了八年级下学期的那辆班车。他本想让我直接去九年级,但我想到了漂亮的橘黄色教学楼,我没有本事在半年的时间里实现啊。

就这样在社会混迹了半年后,我又重新为回到学校做准备,我期待着这一次有所不同。

开学第一天,我背着书包站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巷口,看着一个个和我穿着一样衣服的学生推着自行车匆匆走进校园,我拿出一根烟,蹲在墙角,慢慢地抽着,看着烟头的火星离我的手指越来越近,慢慢地和从前不羁的初中岁月和成哥他们告别。门口值周的同学排成两排,站在两侧,他们脸庞青涩,声音稚嫩,袖子上戴着红袖标,向每一个走进去的老师问好。我将和他们每天在一起学习,他们依旧单纯懵懂,我早已走过跳脱的年纪,经历过社会的洗礼,走向成熟,但我依旧年轻,有资本重来。想过这些,我果断地扔掉手里的烟头,走出巷口的阴影,清晨的阳光裹挟着清爽的气息投射在我身上,我没入上学的人群中去。

后记

大学毕业之后, 秦君在另一个城市靠自己的打拼娶妻生子,生活富足,工作得到业内的普遍认可,故乡早被已远远地抛在身后,小说里的其他人物也都过起了普通的家庭生活,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已被生活的洪流淹没,但青春不就是这样吗?

年少时的第一份喜欢也许不能回报秦君什么,当年姑娘的模样也早已模糊,但是因为喜欢她而对他产生的影响却是深刻的。秦君感谢那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成哥,良子,自己喜欢的姑娘,那时的他们深深影响着他,最终促成了他的改变。

感谢那段无悔的青春,感谢那时的自己。秦君带着过去回忆,行走在当下简单温馨繁忙的生活,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完成,他还有对未来美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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