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巴黎》:浪漫主义的真谛

同为伍迪·艾伦的午夜系列电影,不同于《午夜巴塞罗那》西班牙式的浪漫疯狂,《午夜巴黎》是一部美丽的幻想之作,一部温暖地促狭着,直抒胸臆又略带嘲讽的浪漫电影,一封伍迪.艾伦写给巴黎的怀旧情书。

电影开场,就用了一首20年代初略带忧伤的萨克斯曲,掠尽了巴黎的风光。晨光下、雨幕中、夜色里的巴黎街头、公园、小巷、咖啡馆、塞纳河与石板路,在轻柔的乐声中,在蒙太奇的镜头之下,流光溢彩,动人心弦。影片结束的时候,回到21世纪的吉尔在亚历山大三世桥上重逢那位卖唱片的,同样喜欢科尔.波特的姑娘时,同样的萨克斯曲再次响起,雨中的巴黎顷刻充满了浪漫的味道。

伍迪·艾伦在这部影片中一改常态,没有纷乱的情感,没有敏感而焦虑的情绪,甚至没有去编织故事,只用主人公吉尔的心路历程,带领我们去探寻巴黎的魅力。全片连珠炮似的台词,适时响起的爵士乐,主人公略带神经质的气质,不动声色的讽刺挖苦,使影片恰到好处地呈现出一种文艺又机智的气息。

伍迪.艾伦的电影中,不乏带着强烈执念而情感丰富的理想主义者,《午夜巴黎》中的吉尔就是其中的一位。

作为一名成功的好莱坞编剧,有着美丽的未婚妻,吉尔内心却向往着巴黎阁楼里的波西米亚生活,20世纪20年代文萃汇集的巴黎是他念念不忘的黄金时代。音乐、美酒、聚会、沙龙,与艺术家们唇枪舌剑指点文学江山,才是吉尔心中的最大的梦想。

吉尔正在写一部纯文学的怀旧小说,小说的主人公在怀旧商店工作,靠卖老式的玩具枪,简报和琼.克劳馥的书为生。同行者都对他的作品抱有调侃意味,未婚妻伊内兹认为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空想家,伊奈兹夸夸其谈的半吊子知识分子朋友保罗对他大加讽刺,认为怀旧就是对现实的拒绝和逃避。

巴黎之行,其实是吉尔在面对现实的失望和内心的孤独时,寻找精神慰藉的旅途。某晚从聚会逃出的吉尔只身游荡在午夜巴黎,莫名其妙上了一辆老爷车,跳进了他幻想已久的璀璨旧世界。

吉尔发现自己置身于让•考克托的夜宴,科尔.波特在聚会上演奏着他在老唱片里听了无数遍的《Let’s do it》,浓郁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格特鲁德·斯泰,和海明威,菲茨杰拉德夫妇聊天,葛楚德.斯坦因愿意帮他修改小说,他甚至得到毕加索美丽的情妇阿德里安娜的垂青。那辆老爷车成了吉尔通往理想世界的工具,它一次次出现在午夜巴黎的街头,带吉尔穿越到过去,在手风琴拉出的法国香颂里,因为对艺术和理想同样执着的追求,吉尔与阿德里安娜陷入爱河。

吉尔没想到自己心中的黄金时代,并不是阿德里安娜心中的,阿德里安娜认为19世纪末高更、德加的时代,才是巴黎的黄金时代。影片的最后,两人穿越到1890年,看到了开业不久的马克西姆餐厅,盛极一时的红磨坊,还有高更、德加等印象派大师。讽刺的是,高更们正在谈论“这个时代的人很贫乏,缺乏想象力,要是能生活在文艺复兴时代就好了”。

一连串的时空奇遇,不仅让吉尔有机会逃离未婚妻家族,逃离他厌倦的现世,更让吉尔从这段奇遇中找到了属于自己年代的解药。从历史到今天,从黄金时代到失落的一代,吉尔终于明白:完美是不存在的。不管生活在哪个时代,这里就变成你的现在,不久以后,你就会开始想象另一个时代才是黄金时代,这才是现实,不尽如人意,因为生活本来就是不尽如人意的。

巴黎的浪漫,不应该被禁锢在对往日时光的缅怀之中,它应该是现在时的。正如格特鲁德·斯泰因对吉尔所言:“艺术家的使命,不是向绝望屈服。而是找到一方解药,来对抗存在的虚无。”敢于挑战现状又敢于失败的不完美,才是浪漫主义的真谛。

吉尔再也没有坐上那辆接应他去另一个时代的老爷车,内心也走出了他逃避现实的古董店,他放弃了怀旧小说的创作,他要创作出真正有意义的东西,就必须要根除幻觉,自以为活在过去会更幸福的幻觉。他不再和伊内兹争执到底雨中的巴黎美得令人眩晕,还是到处湿哒哒的让人讨厌,而是直接离开了她。

和伊内兹分手之后的吉尔,只身一人留在了巴黎,却并不觉得孤独,因为他不再敏感于感受自己的情绪。

他走在巴黎的街头,午夜的钟声照常响起,在随便走走的途中,吉尔遇见之前卖科尔.波特唱片的女孩。这时,巴黎下起了雨,女孩的卷发在雨中飘扬,她的笑容很漂亮。她说,我不介意被雨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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