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携戴、顾两同学突袭姑苏城,与同舍叶兄、龙兄相见。三十二年前一一零七子,一别就再未聚齐过,要不是戴同学的果断,凑上五个人都难。环顾曾经的少年,如今都已月上柳梢头,白发骚弄姿,唯独龙兄神采照人、光亮可鉴,前不久又荣升新职,迎来事业又一春,更让人欣羡的是,连续出版了两本诗集:《天赐情怀》《时间的花朵》。著书留名,大概是吾辈文科生读书时的终结梦想。
龙兄好诗由来已久,记得当年校刊上常有诗作,毕业论文写的是流行歌曲歌词研究。诗歌同源,诗即是歌,歌即是诗。唐诗宋词都是用来吟唱的,而歌乐填的词都是诗词。当时教授唐诗的吴企明先生,用吴方言摇头晃脑吟诗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当年不仅听过范伯群、吴企明等教授整整一个学期的授课,还有幸到过一代名师钱仲联老先生家中拜访,可惜天资愚钝,学无所成,辜负了一众大佬的教诲。
大学期间港台歌曲盛行,歌词大多是旧派风格,讲究节律韵味,富含人生哲理,唱起来朗朗上口,读起来意味深长,引得无数少男少女如痴如醉。同年级有个磁带狂人,收藏了不少经典好歌,但秘不示人,独自享用,唯有同舍澍弟能借来一二,全舍得以聊饱耳福。曾经有几回,同舍几人驻足古城小巷,倚着斑驳院墙,聆听高窗内飘出来的乐曲,引得不少路人侧目睥睨,而我们却浑然不自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然而一切又是这样的疏离,就像眼前流光溢彩的金鸡湖,名字未改,容颜已变。还记得当年军训拉练时的地籁风声急,露营野炊时的天高秋日迥,黄昏骑行时的鱼簖落日圆,和人文荟萃的姑苏古城相比,当初的金鸡湖就是穷乡僻壤,现如今环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尤其是“大裤衩”东方之门,已经成了苏州的新地标。无论是曾经的素面朝天,还是现在的精雕细琢,于我而言,都是一路走来沿途的风景。
尽管同在苏城大市,每年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时候俗务缠身,来去匆匆,山塘街、平江路、金鸡湖也到过,虽是繁华地,却无留恋处。没有了寂寥雨巷的彷徨徘徊、小桥流水的流连忘返、软侬吴语的驻足聆听,没有了耦园小坐的惬意、一路西行的欢畅、古城探幽的惊喜,没有了灵岩寺里听暮鼓晨钟、天平山上看漫山红遍、宝带桥下守中秋串月,现在的苏州就是个熟悉的陌生城市。“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古诗里的场景似乎更加真切,更让人亲近。
龙兄约在月光码头相聚,到时已是万家灯火。以前多次夜行路过,都是隧道穿湖而过,漫步堤上还是第一次,金鸡湖波光粼粼,大裤衩斑驳陆离,跨湖桥五彩斑斓,目及之处,似曾相识。餐吧犹如一叶扁舟,乘着夜风随波逐流,九夜月勾起的都是回忆,曾经的校园趣事、同学故人、过往经历。人过半百,有的是别离,不会再来的青春,渐渐老去的身体,且行且惜的生计,羽化成仙的亲人,还有相片里的章先生 、思丹同学。“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吴中四士”张若虚正是龙兄故乡人。
岁月于吾辈,是这样的友好,这样的有料,又是这样的决绝。龙兄事业蒸蒸日上,闲暇开出《时间的花朵》,他说:一首诗就是一朵小花,一朵小花就是人生经历中的一个不易凋谢的“记忆”。没有龙兄那样的才气,并不妨碍一路走来如诗般的回忆,就让那些花朵开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花开花落,时间会给答案,一切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