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饭堂就在宿舍楼下,十二点下课的人流每次都能把睡眼惺忪的我们“叫”醒。因为周围都是男生宿舍,所以这个饭堂也没什么女生光顾。男生们穿着各式奇葩睡衣,甚至光着膀子就下来觅食。饱了窗口的阿姨们的眼福,总是喊着“靓仔,靓仔的”。那些被喊的“靓仔”也顺势叫她们打多一点饭,加多一点菜汁,双方乐此不疲。除了被管饭的大叔发现臭骂了阿姨几句。
“怎么就你们?嘉滨,鬼佬呢?”这句话是我大学四年吃饭的时候听到频率最多的一句话。我们疲于回复,其实都知道他们要么睡觉,要么在打游戏。久而久之,他们渐渐地脱离了我们,变成了我们口中的“不合群”。每次缺少他们的聚会,他们都会成为我们谈论的话题,总是说着一些他们这样下去怎么行?通宵玩电脑饭都不带吃?你们没有说说他们吗?之类的话。宿舍其他人也都是一笑而过。而我,只希望我不会成为他们就行了。
但是其实,我们并没有一丝讨厌或者是排斥他们,而他们只是守着人品道德在做物我皆忘的好人。
鬼佬,就真的是鬼佬。黝黑的皮肤,瘦弱的躯体外加天生爆炸头。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看来上天也是很公平;而嘉宾则和他相反,又壮又白。鬼佬舌灿莲花,嘉滨害羞腼腆。但他们都不怎么上课,也经常挂科,甚至在睡梦中被辅导员的拍门声吵醒。
他们都向我们借过钱,但他们都有钱。
鬼佬是烟瘾需要,嘉滨则是伙食需要。
鬼佬从高中开始就已经有女朋友,看过照片,很是漂亮。惯例打电话,哄她,陪她打游戏,和我们吹嘘她多么好。甚至几次买整箱零食寄去她的学校。一切都花费在她的身上,甚至是学习。他以为她很爱他。
然而那天分开了,鬼佬也是个很潇洒的人。干了几瓶酒睡趴在床上就睡过去了。只是那晚上吐地像喷泉。我们几个几乎整晚没睡,怕他就这样噎死了。
后来,他的爆炸头越来越大,苍蝇进去根本没有机会活着再出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喊他一声,他只会回应你一声猫叫;半夜厕所总是亮着的,飘出一缕缕细烟;六个小时趴在床上看小说,累了就坐在电脑前面看“小电影”,但也还好,起码知道为人的欲望还在。
大学四年,我们没有提起他的感情,他也没有在大学重新交女朋友。那时候开始,宿舍弥漫烟味更浓烈。有的人说他傻,有的人说他专一。游戏、手机和床成了他三点一线的萎靡的生活。他说他毕业以后一定要成就一番事业,不能让别人瞧不起。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只能从晚上在阳台忽明忽暗的星火和被烟氤氲的空气中找到答案。
“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大概是张爱玲的“情”杀了他。
嘉滨,没有像他一样的感情史。童年生活在军营里,变得不爱讲话。那样淳朴,干净。军营里没有女孩子,以至于上学的时候看到女生都不看直视对方的眼睛。刚相处不久,他和我说:“其实,遇到你们几个真好,我性格好像变得开朗许多”。但我那时依然觉得他挺多时候还是在扮演军营里的角色。于是我们“认真”地帮他安排了几场机遇。但是也就吃过一餐饭或者一场电影后就消息全无。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样的原因,让他刚好找到鬼佬这样的知己,慢慢相互迭代,在游戏的欢笑声中才能忘却自我。
只是没有想到一天,在游戏里霍金如土的他也要向我借钱。
“你有没有钱,先借我一下。”他双手捏成拳头,不断地反向擦拭着衣服。
“你要干嘛?”
“吃饭。”我和他面面相觑,沉默了一阵。我拿了些钱放在他手里。
直到第二天在饭堂,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拿着菜盘子坐在我旁边低着头吃饭。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把头转向我。
“其实,是师兄向我借钱。他说他有急用。拿了五千块给他,我也没问。就因为他在社团帮了我很多又看重我,对我很好,所以我想借给他。我现在也没什么钱了,等下个月爸妈打钱过来的时候,我才能还给你。”
我答应了一声,说了不急没事。他才又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着。我觉得这才是朋友应该有的样子。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轮流向我们几个人借钱吃饭,我们都没过问,就因为他是个可爱的人。甚至在大四北京考察的时候,刚好碰上他过生日,我单独请他吃当地著名的驴肉火烧。
“你为什么帮我给钱?”
“我请你啊。”
“为什么要请我?”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
“那我还你钱吧。”
“不用啊,说了我请你。”
“那这样,下次我请你。”
我当时真的是挺着急的。从来就没有想过,请人吃饭还要大费周章。对于他来说,别人对他的好,他都当作是一种恩赐,无论怎样,都要有一个像样的回赠。所以第二天他就拖着我去南锣古巷,不下十次的问我:“你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试试看?”看着他背着个灰色的双肩包,一手拿着铁板鱿鱼,一手搭着我的肩,还对我一直喋喋不休,我就觉得其实死后涅槃对他没有那么重要,重生也没有意义。
他或许早就已经“死”了,被善良绑架,“义气”杀的。
回过头,他们身上有东西在闪烁,那是我真正能够看到的东西。在大部分人低头赶路的年代, 也要做一个抬头看看星空的人啊。
(PS:嗯,这是咱们高颜值滨哥,可以找我要联系方式。当然鬼佬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