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和猫

记得大概七八岁的时候,父亲带了一只小猫回家。

当然,是瞒着母亲偷偷带回来。

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那种会喜欢小动物的人。我没有看见过他和小动物有任何接触。

我在二楼的房间目睹整个过程。他蹲在庭院的树下,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小纸箱放在地上。接着,他从纸箱里捧起了一只小猫。

那是一只白色的,大概一个月左右的小猫。

我没见过父亲竟然会对着动物露出微笑。

他把小猫抱在怀中。他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条手帕,擦掉小猫身上被污水染得一片黑一片白的污垢。很快他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便把手帕放在纸箱里,然后把小猫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帕上,随后转身走进了大门。

不一会儿,他从大门回到庭院的树下,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和一些鱼肉。

父亲给小猫喂了点牛奶,刚开始小猫并不愿意进食,渐渐地可能肚子太饿了,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把牛奶喝光了,然后迅速的把另外的那些鱼肉给消灭干净。

这个过程发生在短短五分钟之内。

小猫看起来好像精神了不少,便粘起了人来,不停地用小脑袋蹭着父亲的手。

父亲露出未曾见过的微笑,以抚摸小猫的小脑袋作为回应。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未曾对我露出任何和“笑”相关的表情,更别说赞美过我。不管我考试拿了多少个一百分,不管我受到老师多少次赞美,可是父亲的赞美就如那挂在天上那遥远的星星和月亮,从未能用手去碰触。

可是这只小猫,为什么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父亲的怜爱。

而我,只能躲在二楼的房间,留着悔恨的泪水。

我走到一楼,碰到正从大门进来的父亲。

“爸。”

“嗯。”

依然是那种,轻的让人窒息的回应。

“昨天的数学考试,我拿了一百分……”

“这不是应该理所当然的吗。”

“嗯,也是。”

我笑笑,快步走出大门。

我走向藏着小猫的那棵大树。那只小纸箱还在,当然,包括了躺在里面的那只小猫。

它静静地躺在手帕上,安稳的打着呼噜,睡相可爱的像与世无争的天使。

我走过去,蹲在纸箱前,仔细的盯着它。

我想知道,为什么它能够获得父亲的怜爱,而我不能。

妒忌和仇恨交织的种子在我心中长开了嫩芽。

于是,我举起了纸箱,把小猫摔在地上。父亲的手帕落在小猫身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年纪轻轻的小猫不知如何是好,动物的本能让它架起了一幅戒备的姿态。

“你干什么!”

“?!”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句话。我惊慌的左右张望,旁边并没有人。

“你看什么,说的就是你!”

我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这只小猫。它恶狠狠的盯着我看,小尾巴竖了起来像天线一样。

“为什么你会说话!”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往后退。我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只小猫正在冲我轟。

“妨碍我睡觉的家伙!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我……我讨厌你!”

“为什么?”

“因为……你抢走了我的父亲!”

“我没有啊?”

“就有!就有!”

我捡了颗石头然后站了起来,往小猫的方向扔去。它的反应很敏捷,躲了过去。

“我被主人丢弃在路边,是那个人类把我捡了回来。那个人类很善良。”

“那是我爸爸!为什么你这只野猫就能得到我爸爸的怜爱,而我不能!”

“是这样吗?那好吧。那个人类救了我一命,为了报答他,我就帮他的后人实现一个愿望吧。你希望你的爸爸能够喜欢你,是吧?”

“嗯!”

“好。”

小猫突然尖叫了起来,声音就像声嘶力竭般让人心寒。下一秒,它冲了过来,往我的脸留下了几道爪印。突如而来的袭击伴随激烈的疼痛,我大喊了起来。

父亲和母亲闻声而来,看见小猫扑在我的脸上伸着利爪,赶忙跑过来赶走小猫。小猫飞快的从我身上跳开,钻进了草堆里,失去了踪影。

父亲和母亲抱起了我,不停的问我的伤势如何,要不要送院。我轻轻的回了句没大碍,就晕倒过去了。

醒来之后,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父亲坐在我身边,看着手上捧着的书。他发现我醒来后,便放下手中的书本,凑到我跟前询问情况。我也忘记了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眼前的父亲对我关爱备至,嘘寒问暖。

从那天起,父亲和母亲对我百般宠爱,就像判别两人。不过他们对我下了一条命令:禁止和任何动物接触。

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了。

三年后的一个下午,我走在放学的路上。

我在灯柱下,遇见了一只白猫。我们四目相望,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嘿,好久不见。”

我听见了一把熟悉的声音。我左右张望,身边没有任何人。

“别四处看了,说的就是你。”

那些点点滴滴封闭在我记忆中的片段,正一点一点的从大脑中激活过来。这只白猫,正是三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庭院里的那只小猫。

“啊!是你!”

“嘿,记起来了啊。”

“那个……那天真的谢谢你。”

“看来你如愿以偿了?”

“嗯。真的很谢谢你。还有……那天真是很对不起!”

“没事。这是我欠你父亲的,就当是给他报恩了。不过……”它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盯着我丝纹不动,“我看到你今后的人生,将会非常崎岖。”

“?!”

我露出惊讶的表情。被一只野猫这么说,心里产生不怎么好的滋味。

“你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么,你的人生也将会比常人更不平凡。希望你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随后,它往草丛的方向钻了进去,消失了踪影。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在一个纸箱里孤独的呆着。雨点打在我的头上,汽车溅起的泥水迎面泼来。

不一会儿,一个成年男性人类打着雨伞走了过来,把我连小纸箱一起捧在手上。他把我带到他家庭院的树下,随后掏出手帕笨拙的帮我擦拭着身上的污水,见不奏效,就跑进了大门里。不一会儿,他又从大门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瓶牛奶和一些鱼肉。他把牛奶和鱼肉凑到我跟前,好像示意让我吃掉。我挣扎了一下,决定尝试和一些牛奶。结果牛奶的香味让我一饮而尽。接着我想,干脆把眼前的美味也解决掉吧,反正先填饱肚子再说。没过几分钟,鱼肉也被我吃光了。

恢复体力后,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竟然是我的父亲。

他伸出手,露出微笑,摸了摸我的头,说:

“真希望你能够成为我儿子的好朋友。”

梦醒了。我看着天花板,脸庞还残留泪水划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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