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许多没有读过《万历十五年》的朋友对此书会有不少误解,公元1587年,在中国为万历十五年也是此书的书名,万历则是明神宗朱翊钧的年号。作者写此书的目的不是作为年鉴来记录这一年的人和事,而是认为大明帝国在这一年走到了它发展的尽头,是对明朝失败的一次总记录。
《万历十五年》一书作者以小说的笔法通过介绍下面七位人物(万历皇帝、申时行、张居正、海瑞、戚继光、李贽)来阐述历史。今天介绍的万历皇帝是其中一位贯穿始终的人物。
明朝在立国之时就将科举考试的范围限定在《四书》、《五经》之内,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儒家思想成为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而儒家经典成为国家唯一的教科书。万历皇帝十岁继位成为一国之君,自幼便要接受各种儒家经典的熏陶,皇帝的老师是首辅张居正,位极首辅可以看做是当朝最有影响力的人物,由他来亲自安排皇帝的学业。张居正规定皇帝完成当天的经书和历史之后,第二天必须全部背诵出来,如果背的水银泻地,张先生就会颂扬天子的圣明;但是如果背得结结巴巴或者读出别字,张先生立即会拿出严师的身份加以质问,让小皇帝无地自容。皇帝的生母慈圣太后教子也是极为严格,如果小皇帝身边的太监做出对万历不利的报告,太后一怒之下会让皇帝受到长跪数小时之久的惩罚。万历皇帝就是在这样极为严厉的督导之下成长,学业虽不断取得进步,但是也养成他懦弱、优柔寡断的性格。
在这种教育思想的教导下,皇帝最重要的任务是敬天法祖,也就是敬重天道,效法祖宗。中国古人的思想道德观念是如果哪里发生了灾祸,那便是国君失德,因而上天要降下惩罚。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这种思想非常荒唐可笑,但是古人就是这么深以为然的,而且这种观念具有不可证伪性。敬重天道就成为皇帝的首要任务,从每月的经筵便能看出。经筵是皇帝极为重要的学习活动,并且被充分仪式化。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种官方性质的学习座谈会,如果在经筵上天子仪态庄重,臣子便会受到感化,这种感染力进而会影响到帝国的方方面面,从贩夫走卒到达官显贵都会受到感召。如果天子失态,便会受到礼官的呵斥,会被认为失礼。皇帝就被这样一种极端化的礼教所绑架,在公众面前不能有任何天性的自然流入。再来看一看法祖,法祖首要的便是孝道,皇帝同样没有多少自然的亲情流露可言。极端化的体现就是当皇帝下跪迎接慈圣太后时,太后为了彰显皇帝的孝道,则要拿出一篇文章来颂扬皇帝作为天下人的表率。法祖的另外一面就是传宗接代,万历有意将与心爱之人郑妃诞下的皇子立为皇太子(万历第三子),这个主意遭到官僚集团的竭力反对。在群臣看来立长不立幼关乎国本,关乎继承的合法性。此事万历与群臣僵持许久,最终以万历失败而落幕。带来的后果是万历自此消沉越来越少上朝,自此不关心政事,对经筵再不感兴趣。
万历在位四十八年,他在位之时也表现出对军事以及书法的喜爱,但只要遭到臣子的反对便只能作罢,他在世之日便为自己预筑陵寝——定陵。当时万历继位第十年,不到二十岁。这个浩大的工程也是法祖的一部分,他要成为后世的祖宗,成为后人效法的对象。万历的天性不仅得不到发挥,死后的陵墓要继续充当政治意义。万历悲剧性的人生让我想到一本小说《局外人》,小说的主人公默尔索同样也是这样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小说所要呈现是一个“礼教吃人”的故事。都是受到道德一元化社会的迫害,中国古代的宗法社会和小说里呈现的那种怪诞扭曲的社会一样,都是将道德和意识形态作为社会的标准并渗透进了法律,带来的后果就是无限度的上纲上线。小说的结局默尔索被法律送上断头台,而万历则成为活着的祖宗。
今天我们除了为万历唏嘘不已之外,还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儒家思想是无法打造出一个现代国家基石,此路不通。儒家思想是建立在一个传统的宗法社会之上,一元化的观念与现代社会多元化格格不入,这种思想不是通过激励个体发挥出自身天性,而是通过压制个体的天性,以此来维持原来的宗法结构。如果治理国家基于的是意识形态和道德,将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明朝就是这样一个失败的样本。
参考书目:
《万历十五年》作者黄仁宇
小说《局外人》作者加缪
专栏《何帆大局观》作者何帆
专栏《熊逸书院》作者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