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我已伫立山脚下。青石阶披着晶莹薄露,斑驳苔痕宛如展开的千年古卷,蜿蜒向上,渐渐隐入苍茫云海。山,静若永恒,仿佛凝固了岁月;人,却在步履匆匆中前行,连呼吸都化作对生命的叩问。这或许就是“山不见我”的深意——自然从容不迫,而人总在跋涉中追寻答案。
一、半山迷雾,隐去峰峦
行至半山,云雾骤然弥漫。松针上的露水悄然滴落,打湿肩头。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渐渐消融,连自己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不清,宛如晕染开的墨迹。此刻,终于懂得“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怅惘:我们总渴望在山中寻得启示,可山未必会给予回应。就像年少时追逐理想,以为世界会像掌心纹路般清晰明了,却在现实的迷雾中屡屡碰壁。
然而,山的沉默并非拒绝。俯身细看,石缝间一簇野兰正怯生生地绽放,紫色花瓣上凝结的水珠,恰似未说尽的禅意。原来,“不见”并非阻隔,山在用另一种方式与我们对话——风起时,松涛阵阵,似在诵经;鸟鸣处,空谷回响,皆是清音。若一味执着于答案,反而辜负了这场相遇。
二、绝壁苍松,尽显从容
攀登至险峻之处,石阶陡峭如悬梯。一株老松横斜生长,根须如铁爪般紧紧嵌入岩缝,枝干虽虬曲却昂首向天,尽显坚韧。前人在树下系满祈愿的红绸,如今已褪去鲜艳色彩,化作淡淡的烟霞,与松针间洒落的光斑一同轻轻摇曳。
伸手抚摸树皮上深深的沟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她们历经千年岁月,风沙侵蚀,却依旧保持着优雅姿态,拈花含笑。山中的老松又何尝不是如此?它不因无人欣赏而停止生长,不因身处绝境而放弃苍翠。所谓“我自见山”,或许就是这种静默的倔强——无需他人成全,生命自会绽放庄严。
三、峰顶无我,与天同息
登顶之时,云海忽然散去。群山连绵起伏,似伏虎盘龙;江河蜿蜒流淌,如银练舒展。阳光倾洒而下,为万物披上一层金色薄纱。背包里那些准备好的豪言壮语,在此刻显得如此多余。我坐在裸露的岩石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被阳光拉长、缩短,最终与山影融为一体。
想起山脚下那位清扫落叶的老僧。曾问他为何日日登山,他答:“不是山要见我,是我要见自己。”如今方才领悟,人与山的相遇,本质上是一场自我凝视。当我们放下“征服”的执念,山便展现出最真实的模样:它不迎合我们的期待,不评判我们的得失,只是亘古矗立,如同一面明镜,又如一则深邃的禅语。
下山时,暮色浸染层林。石阶上的苔藓依旧湿滑,我却不再感到惶恐。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向山而行”的旅程:迷惘时,山中迷雾教会我们低头欣赏路边的花朵;困顿时,崖上青松向我们展示孤勇的力量;释然时,脚下云海化作无垠的心境。
山不见我,是天地大道的淡然;我自见山,是人间生灵的觉醒。转身回望,峰峦已化作朦胧剪影,而萦绕在襟袖间的山气,早已悄然融入血脉,成为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