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住院也不太平
晨光透过不算厚实的窗帘渗进房间里,又是新鲜的美好开始。青草慢慢睁开眼睛,她看到和衣睡在沙发上的高斌,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内心升腾起来,多么美好的一个男孩,英俊迷人、细心体贴,更要命的是,两个人身上如此多的共同点,简直像一个人分成两半,在二十多年后才终于遇见,多么希望和他度过此生的那个人是自己。她有点羡慕高斌的未婚妻,可看上去那个女人好像并不知道珍惜,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她真想放任自己和高斌呆上几天,尽情感受和他在一起独处的时光,但她明白,如果这样做了,会给高斌带来无尽的麻烦。她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鼓起勇气给青燕打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青燕便像一阵旋风似的刮了过来,高斌刚醒不久,原本想给青草去买早餐,突然门被咣当推开了,一个身影冲进来,大嗓门像海潮似的朝着人扑来,“青草,怎么了你?快让我看看。”李乐民连跑带喘地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青草朝高斌尴尬地笑笑,给两人互相做个介绍,“我姐和我姐夫。姐,这是我老板。”
青燕顾不上和高斌打招呼,急急地问,“咬在哪了?快让我看看,叫你不听话,非要去伺候狗,那狗可没有良心,你对它好,它不知道哇。”看到青草的伤口后,眼泪一下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都咬成这样了,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厉害的伤啊,你让我怎么跟妈交代,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这次你就听姐一句话,以后好好上班,再别去干那活了,以后还有得你受啊。”
跟在后面的李乐民礼貌性地跟站在一旁的高斌点了点头,也凑上去看了下青草的伤口,想安慰青燕,“哭什么哭啊,这不算大伤口,我小时候上邻居家果园里偷梨,被那大狼狗追着咬,咬掉了半个屁股,不也没事吗?”
青草和高斌都忍不住笑起来,青燕不乐意了,“你皮糙肉厚的,能和我们家青草比吗?这下好了,这么大的伤口还不知道要留下多难看的疤,穿衣服都得遮着了。这还没嫁人呢,以后不会没人要了吧?”说完又开始哭起来。李乐民觉得青燕有点小题大做了,索性不搭腔,在房间里四处打量起来。
高斌听到却开始自责,怎么没想起还会留疤的事,一个女孩子总希望自己的皮肤都是光滑如丝的,于是便说,“您放心,我会负责到底的。”
青燕听到这话,这才想起宠物医院的老板在这站着呢,生怕他跑掉似的,冲过去拦在他前面,“你说不留疤就不留疤啊,你们医院那狗你不知道看好啊,怎么随便放出来咬人呢?一个女孩被咬成这样,你们忍心吗?”
高斌更不好意思了,“实在对不住,都是我太大意了,青草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弄成这样。”
青燕瞪圆眼睛,朝着青草嚷嚷起来,“什么,你还玩起英雄救美了?你可叫我怎么说你!我告诉你,等好了就赶紧给我回家,看大伯怎么收拾你!”然后又扭过头来冲着高斌说,“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我就不说啥了,所有的治疗费加后续的美容费,你们都得负责,还有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可得加倍。哦,对了,还有我和我妈的精神损失费,你们看着办,要是少一分钱,看你那动物医院还开不开得下去!”
青草感觉姐姐说这话好像趁火打劫,自己又插不进嘴。李乐民早就看惯了青燕这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随她折腾去,自己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青燕不停地提着各种无理要求,高斌都点头答应着,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倒让青燕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她一眼看到在旁边津津有味看起电视的李乐民,忙用他打掩护,上去踢踢他的脚,“你还给我看起电视了,一点正事不干,你给我起来。”两人又打气嘴仗来。
高斌忙趁这个空档蹲在青草病床前,轻声问,“什么时候把姐姐叫来了?说好我照顾你的。姐姐可真厉害,你俩一点都不像。”
青草故意开个玩笑,“有她在,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高斌突然想起陈美儿的那些话,“真对不起,我不该让别人说那样的话伤害你。”口气分明是小老公在求得小老婆的原谅,倒让青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说,“没关系啦,我姐姐在,你就可以回去了。要不你家人该不放心了。”
高斌经过和青草一晚上的谈心,有些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都和青草说了,此时显然觉得青草真正是自己人了,竟然撒起娇来,“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青草突然觉得像被电击了一下,这话听起来好甜蜜,但猛然又想起他未婚妻,忙拉开两人的距离,“高医生,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该回去了。”一句“高医生”又让高斌掉到谷底,看来青草并不像自己这般,觉得对方已走进自己心里了。
他失落地慢慢站起来,青草看到他的样子,心里觉得很不好受,但自己能做什么呢?
高斌问青燕,“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青燕不乐意了,“你不会是想走人吧?”
高斌从钱包掏出一张卡,递给青燕,“这张银行卡里有大概五万元钱,您如果不放心,先把卡拿着,密码我先告诉您。”
青燕惊了,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把卡给她,呆呆地伸出手就要接卡,被李乐民拉住,李乐民对高斌说,“你先把卡收回去,你是青草的老板,又和青草这么好,我们都相信你。”
青燕瞪了李乐民一眼,李乐民没理她,执意要高斌把卡拿回去。
高斌转身把卡放在桌子上,掏出名片把密码写在上面,想起青草那句“高医生”,心一阵一阵地疼,有点赌气地要回击青草一下,“这事我实在过意不去,还要员工替我承担失误。我回去还有点事,要交费你们可以直接从卡里取钱,不够的话我会派人送过来。”说完不等大家说话,扭头走了。
青草看着高斌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竟始料未及的难过起来,看来他对自己还是老板对员工的态度,只不过多说几句话而已,自己就傻傻地把他当知己了,以为他能理解自己的心。
李乐民忙追出去,把卡硬塞回给高斌。
青燕气坏了,朝着推门进来的李乐民嚷一句,“你傻啊你,那是他该出的,给青草看病用的,他要是走了不来怎么办?”
李乐民忙把青燕拉到一边,低声说,“你傻吧,你难道看不出来青草和那小伙是啥关系?”
他回头看青草一眼,青草正沉浸在莫名的难受里,根本顾不得他们在说什么,他又压低声音说,“就算现在不是恋爱关系将来也绝对有戏。你看小伙那气质、那派头,你看人家给开得这高档单人病房,绝对不是一般家庭,对青草也不一般,恐怕比起那个姓余的只有好没有差。咱么青草是多招人喜欢的孩子啊,这小伙肯定喜欢她,没准就是未来姑爷,你现在还能拿他这点钱,不是把人家当外人了么?”
青燕愣住了,回想一下,好像是有这么点意思,不由地佩服起丈夫来,“对啊,我怎么没看出来,还是你厉害。”再细想想,不对,条件再好也是一个伺候狗的,又拧了李乐民一把,“比余天好什么?人家余天可是好单位、金饭碗,人人巴结,这个算啥,挣一百万都不稀罕他!”
高斌出了医院,越想越懊悔,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孩,青草为自己受的伤,冒着被家人责骂的风险打电话把姐姐叫来,就是为了让他赶紧回去,好让陈美丽不要找茬吵架,而自己竟然还和她赌气。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一个漂亮的花篮又溜回医院。
正好青燕不在,青草瞟到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漂亮的花篮先伸出头来,她预感到什么,心开始狂跳,努力想要看清花篮背后的人是谁。
随后,高斌慢慢把头探进来,青草忍不住红了眼眶,好像受委屈的小老婆看见来道歉的小老公,心一下软了。
李乐民到底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忙借口出去抽烟给两人留点私人空间培养感情。
青草赌气地问一句,“高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高斌没说话,“你出院了我再回去,要不别人该骂我忘恩负义。”
青草脱口而出,“得了吧你,已经有人骂你忘恩负义了。”说完两人同时想起了陈美丽,都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一连三天,高斌不顾青草的劝阻,连续守在医院里,硬是没让青燕守一晚。
青燕起初不愿意,凭什么让一个外人留在医院里照顾青草,但看到高斌实在是个不错的小伙,文质彬彬、很有修养,一看那面相就让人放心,加上李乐民在一旁生拉硬拽,自己还要上班,也就随他们了。
青草恢复得很快,伤口完全没有感染,像是感谢高斌的付出似的,要赶紧好起来。高斌有时会带青草下去散步,有时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或者什么也不做歪着脑袋聊天,彼此的感觉就像认识了几十年那么长,和对方在一起真是惬意无比。
第四天,医生就赶着青草出院,她可以回去养伤了。高斌有点依依不舍,多么纯粹、美好的三天啊,既像三生三世那么长,又像三秒钟那么短。
临办出院手续时,高斌轻声跟青草说,“要不你再住一天吧。”
青燕听到,给他一记大卫生球,“你以为是出来度假,住五星级酒店呐,你还想不想点好的?我跟你说啊,我们青草以后不会再去你那上班了,但是责任你们还是要继续承担的。你给我写个书面证明,以后再有什么费用,我好去找你,要不你一次性给清也行。”青草被姐姐弄得哭笑不得。
三人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事情就这么怪,陈美儿在这时闯了进来,青草全身的毛发陡然竖起来,心想糟了。
陈美儿跟高斌吵完便回去在未来婆婆那里告了一状,杨琴嘴上答应着她一定要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实际却懒得管。在她眼里,高斌只跟陈美儿一个女孩正经谈过恋爱,已经算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平时和她一起打牌的那些富婆家里,不要说是儿子了,即便是女儿,哪个不是谈了十个八个,像高斌这样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简直是极品,除了事业扑错方向,其他方面简直找不出一点问题,杨琴甚至觉得儿子亏大发了。大部分女人都是这样,丈夫一定要专一,只能爱自己一个,儿子恋爱的女人却可以越多越好。
陈美儿等了几天不见动静,又着急跑到医院来逮人,在门口便听见里面的人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想起自己这些天在家牵肠挂肚、冷冷清清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高斌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二心,陈美儿更加认准是青草这个狐狸精主动勾引的,竟然比自己的招数还厉害,她盘算好一进门便瞅准青草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教训她一顿。
她急急地推开门,瞥见一个跟青草差不多身形的女人侧身站着,也不吭声,上去就打一巴掌,一紧张,没打准,打在了对方脖颈上。
青燕正等青草呢,莫名其妙就被人在脖子上打了一掌,还挺疼,她捂住脖子,回过身大吼一声,“要命了,这是哪个神经病打人!”这一吼的音量比陈美儿骂人的声音还响,反过来把陈美儿吓一跳,心想这女人怎么才几天就转性了,一看,糟了,打错人了!
青燕可不是青草,她冲着陈美儿吼道,“你有病啊,你谁啊你,眼瞎了打我!”
青草在旁边拽她一下,“姐,这是高医生的未婚妻。”
青燕不依不饶,“什么玩意,未婚妻?未婚妻也不能打人啊!”
一句“什么玩意”把陈美儿惹恼了,自己这豪门媳妇的贵重身份竟然被这不入流的女人羞辱,既然是青草的姐姐,那就也在自己的教训范围内,“打得就是你!不好好管教一下自己家里人,勾引别人老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青燕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当然了解自己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容得别人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一时忘了自己和高斌的矛盾,要转过矛头、集中火力对付眼前这个女人,高斌对自己妹妹怎么样她全看在眼里,再瞅瞅眼前这个女人的撒泼样,她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她回过头挑起眉毛故意问高斌,“这女人是你什么人?”高斌赶紧道歉,“对不起,是我未婚妻。”
青燕得到印证,马上转过头去刺激陈美儿,“听清楚没?你别一口一个老公的,人家可没承认你,知道什么是未婚妻吗,不过就是个没过门的,你神气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真要有心凑一对,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别说你一个‘未婚妻’了。看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子,估计是你倒贴人家吧?”
一句话狠狠戳到了陈美儿的痛处,她扑过来又要撕扯,青燕挺起胸脯准备迎战,高斌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他拉住陈美儿往门口去,“走,我跟你回去,别在这胡闹。”临出门转过头来看了青草一眼,意味深长的,青草觉得自己明白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两人对彼此都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好感。压抑却无法遏制的感情有时就像向你涌动的水,你慌乱地左堵右截,搞得手忙脚乱,这水却依旧不慌不忙地找到缝隙朝你漫过来,越来越深,直到你透不过气。
青草直觉地要抗拒这份感情,在她眼里,不管两个人是恋爱还是订婚,都和结婚一样庄严,两人把承诺许给对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分开,无论多么合理分开的理由,都是对另一方无情的伤害。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扰乱高斌和他未婚妻的生活。
她把眼睛躲开了,狠下心不去回应高斌充满爱意又绝望痛苦的眼神。
青燕看高斌拉着那女人走了,也就不再追出去骂,算是给高斌一个面子。她气呼呼地拉着青草去办理出院手续,不停地抱怨着,“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姓高的,但看到他那个什么未婚妻,也为他不值。多么文雅帅气的一个小伙,找这么个东西,真是瞎了眼。以后不许去那里上班了,你看你,被搞成这个样子,身体吃了苦不说,还惹了一身骚,真是不值,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青草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她还沉浸在和高斌相处这几天的时光里,又想起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时而甜蜜,时而痛苦,她像一个打摆子的人,一会掉进水里,一会掉进火里,又像一截没有思想的木头,任由青燕拉着往前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