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26

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呢,一切踟蹰犹豫都是在浪费时间,我不能沉沦于哀怨自怜,我曾说过,我是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的人啊。

所以,将那些耿耿于怀的过去倾倒在这里,然后面向未来,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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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号,大姨家团年,一张大圆桌,我挨着爸爸坐。吃着饭,纸放在我的对面,即使我站起来也拿不到,爸爸离得近些,于是就让他帮我拿。

“你不会自己走过去拿吗?!”压抑的怒意,不耐的语气。却足够让我沉默消停。

一旁的长辈见势不对立马扯了两张纸拿给我,仿佛我还是被家长凶的几岁小孩。

可天哪,我已经十九岁了。

一只训练有素的狗,即便长大足够挑战主人,一见到熟悉的棍棒露出一角,还是会安静地趴下瑟瑟发抖。

我终于知道,爸爸驯养我的方式,就是驯狗。

狗由狼群进化而来,每个狼群都有一只头狼,和一干小弟,头狼靠武力和食物确立地位,若遭遇挑战,就会及时镇压。是以现在的人养狗时,若奶狗长大开始护食撕咬主人时,主人就靠打骂或抢食来让狗知道家里的地位。

我爸更是深谙此道。

他喜欢小动物,据说几乎养过所有品种的狗,至少我知道的就不下五只。他能把一条大狼狗养的早上七点放出去排泄,半个小时候只要他在七楼窗口一吹口哨,大狗就夹着尾巴乖乖回来。如果不听话,我爸就拿着棍棒下楼,大狗惊恐奔走,却仍免不了一顿毒打。

他说着这些洋洋得意,对于能成为“头狼”沾沾自喜。

和他说起打骂我的经历时一个语气。

在家里大人的口中我了解了记事前的我,一个孤僻、暴戾又桀骜小女孩。

同桌玩麻将的妹妹拿了我的麻将,我就一个耳光扇得她痛哭流涕;闹腾的哥哥姐姐打扰到了坐在一边发呆的我,我就握起小拳头扬言要打人,吓得小姐姐哭着去找打人告状。

我爸最得意的,是有天晚上我爸带着我在KTV玩,曲终人散之际我赖着不走还要唱,我爸气的一巴掌扇我脸上,我仰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又扇我一耳光,我仍是不服软,依旧抬头瞪着他,于是接二连三的耳光扇在我的脸上,知道我哭泣求饶,被他带回家。

他好几次跟我说起那些他打我的光辉战绩,还问我记不记得,得意洋洋的语气让我恶心。可我只摇摇头说都忘了,其实除了这一件,我全记得。

我记得小时候吃饭吃得太慢,他们把我关在大门外,任由我拍门哭喊,满心都是被遗弃的恐惧,其实奶奶就住在三楼,可我连下一个阶梯都不敢,因为他们说只要我敢走,就别回来了。

所以后来同桌说她有次被赶出门,就买了几包辣条走到犀牛堤看老太太跳舞时,我真的惊呆了,为什么她这么酷,我却连去三楼找奶奶都不敢。

我们每个人出生都是条桀骜不驯的狼,然后被爸妈驯成乖巧的狗,我更听话,摇尾乞怜小心翼翼的那种,只要离开他们一步,就如同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

我也记得我不爱做作业,有次他们出去遛弯,回来时看到我的作业还是只做了他们出门前的那么多。于是爸妈怒不可遏,撕了我的作业本,连着本子也一起辱骂,爸爸更是一脚踹在我的胸口,踹得我倒在床前。

好疼啊,疼得我一脸懵逼,都忘了哭泣。我好害怕。

为什么一个父亲能对还是小学生的女儿下这种狠手,而且孩子长大后居然还能得意的向孩子炫耀,他不知道一个成年人的力量踢在小孩的胸口,是有可能致命的吗?

为什么他要在我已然遗忘原谅的时候重新提起,让我想起那些恐惧?

事后我还是回到桌前继续做作业,妈妈让爸爸来跟我道歉,我受宠若惊,他问我原谅他了没,我怎么敢说不。毕竟不是每个打孩子的家长都会道歉,我这么幸运,当然要荣幸地接受这份歉意。

多可笑。

上了高中,在强者云集的清北班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是有家长从来不打骂孩子的,原来没有挨过打的孩子也可以那么阳光优秀。

原来“黄金条条出好人”,是句笑话。

我和2班的学霸们格格不入,他们阳光自信,而我藏着被打骂恐吓伤害过的心阴郁自卑。

我还记得三岁时不小心走丢了,晚上被派出所的民警送回家,我爸一点都没有失而复得的高兴,而是拿着一层楼那么高的鸡毛掸子要打死我,如果不是外婆拦着,我可能得折在那儿。他不责怪放小孩出去的大人,反而把惊惧怒意发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身上,真是懦夫。

除了爸爸的毒打,我还记得妈妈的怒吼和无穷无尽的挑剔指责,还有冷漠。

不嫁给爸爸那样的男人,不成为妈妈那样的女人,不让自己的孩子变成我这个样子,是从小到大的我真实的愿望。

两个不能控制情绪的成年人足够给孩子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们是抚养我的恩人,我记得他们的好,也记得他们是施暴者和消灭我个性的凶手,身体暴力和语言暴力留下的阴影足够让孩子远离,靠近,就会受伤。

有位智者曾让一个无法控制脾气的少女在每次发火时都向栏杆上钉根钉子,以此来获得平静,等到能完全控制自己了再拔下那些钉子,少女最后欣喜且感激地拔下了那些钉子,只留下栏杆上千疮百孔的痕迹。

暴行都会过去,也会获得原谅,留下的伤害却无法抹去。

在爸爸的身体暴力和妈妈日复一日的精神暴力中,我终于学会了压抑自己,多说多错。

到头来却被指责和她不亲。

她真的忘了那个对我歇斯底里的自己?

那个因为我跟幺爸说了我的生日日期,上一秒还温柔地给我梳头,下一秒就劈头给我一巴掌的自己?

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生日是他们的负担困扰,我们家不用过生日。

他们用暴行驯养出了一个懂事体贴、不给他们添麻烦的小孩,等小孩长大了还想要小孩像全然没经过那些那样对他们敞开心扉地亲近???

开什么玩笑。

我全都能理解,他们文化低、没有经验、生活压力大,我全都理解。

我也一直记得爸爸十几年如一日的早饭,他们重视我的身体,及时给我矫正牙齿、眼睛,带我做割除腺体的手术,送我去补习班,即使家里一直不富裕,还有妈妈尽力学习着变得体谅开明…所有的好,我也都记得并心怀感激。

可那些伤害,也足以让我不敢靠近。

我也需要一个道歉来和过去和解,重新学会和他们相处,像一个成年人一样,不随意添麻烦。

他们也需要学会和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我相处,相互尊重、体谅,而不是随意指责怒骂。

一段和谐温暖的关系的前提是尊重,是人和人,而不是主人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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