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酒馆里人头涌动,插科打诨声、酒杯碰撞声、嬉笑怒骂声混在一起,形成了小镇酒馆独特的氛围。酒保在原木做成的锥形吧台后擦着酒杯,他身后是一排酒架,被挡板分割成一排排的货架。各种被醉汉和佣兵所珍爱的酒类摆在上面,其中不乏珍品。但需求最大的还是小镇特酿的啤酒,除了酒架上展示用的,还有旁边几个大酒桶来盛放。
小镇酒馆无疑是小镇最受小镇镇民欢迎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酒馆总是人满为患。在每天的傍晚,太阳西斜时候,总是酒馆最忙的时候。那时候酒馆那可怜的五六张桌子总是不够用,以至于镇民不得不自己般椅子,乃至于桌子到酒馆来。
但不同时候,来酒馆的人也是不同的。
“嘭”的一声,酒馆门被踢开了。
正在吧台后擦着酒杯的酒保也被吓了一跳。现在是下午两时左右,寻常镇民一般是不会在这个点来酒馆的。这个时辰还待在酒馆的不是来找活儿的佣兵,就是来找佣兵的金主。酒馆的酒保除了本职外,有时还充当商队和佣兵之间的中间人,以此赚点小费。
门打开了,午后炙热的阳光从门外兀的照射进来。突然被强光照射而有点睁不开眼睛的酒保吧手挡在眼睛前,顺着手指的缝隙微微睁开些许眼睛,看到了那站立在倾泻阳光中的穿着黑色制服年轻身影。来人有着一头顺滑的金色碎发,一对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左胸佩戴着一枚五角星形状的徽章,左臂上佩戴着红底绘黑鹰的袖章。酒保认出了那身衣服,也认出了那个人。
那是三个月前刚上任的小镇新警长,罗布。
踹开大门后,罗布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灰暗的酒馆内。对于罗布这幅肆无忌惮的样子保罗也习惯了。作为可以说是小镇灵魂的酒馆的酒保,和常来酒馆的罗布可以说是很熟了,对于他的做派也见怪不怪了。应该说这时候来酒馆的相当部分是杀人不带眨眼的佣兵,这种做派保罗理应是不会感到奇怪的。但如果这个人是维护小镇治安的警长的话,就不一样了。出于对前几任警长的刻板印象,许多人都对罗布的做派感到不满。
但也紧紧不满而已,毕竟是罗布在三个月前将小镇从强盗手里拯救出来。
“喂!还愣着干嘛?赶快进来,等着太阳把你晒焦是吗!”
保罗这时候才注意到罗布身后还有一个人,刚才因为强光以及被罗布吸引了注意力,没注意到他身后也有人。
罗布话音刚落,一个有着碧蓝眸子的黑发青年走入酒馆。进入以后。转身恭敬的把两瓣们带上,两人被带入酒馆的幽深黑暗中。
那是个和罗布年级相仿的年轻人,做多不超过25岁。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最常见的、到处跑商的商人服饰。
保罗呆着的吧台前面有一排座位,罗布领着青年走到保罗面前,挑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左边的空位,另一名青年也心领神会的笑了笑,走到座位前坐了下来。
罗布也笑了笑,将脸转向保罗,指了指同伴:“
保罗老弟,这是我兄弟安宁!来两杯咱们小镇的特酿啤酒,超大杯的!”
说时还用比了个“超级大”的手势。
保罗笑了笑,便下去准备了。
过了一会,两大杯啤酒就分别摆到了罗布和安宁面前。罗布举起杯子牛饮了一大口,喝完“嘭”的一声把杯子撞在吧台上:
“舒爽!”
旁边的安宁只是举起杯子小小的啜了一口,然后放下。保罗看了看罗布,再看看安宁,心中已有了计较。于是柔和的对安宁说:“小兄弟哪里人?干甚么营生.....”
“他是帝都的,是我的发小,就是个跑商的!也是 碰巧,他在附近,对,就是五道口哪儿被强盗伏击了。虽然挺过去了,但招聘的护卫也死伤大半。来这里修整、补充物资,也有招募些人手的意思。”
罗布直接打断了保罗,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坐在座位上的顾客们,大声喊道:
“我罗布警长的信誉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位兄弟虽然看起来娘们似的,但手段高明着呢。兄弟们接了这活儿一定不吃亏!”
小镇酒馆给人映象是乱糟糟的,但其实里面非常整洁、干净。木质房顶垂下几盏煤油灯,正好悬到每张桌子顶部。只要稍微踮起来些,就能够到,内芯用完了也可以轻易更换。整个酒馆面积其实颇为不小,但被锥形的吧台、独立却相同的小房间以及顺着锥形吧台倾斜摆放的两排座椅营造出一种“非常拥挤”的感觉。右边的小房间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再中间直接修了半堵墙,然后在空的那面上面钉一个写着“酒馆”字样的横版。
而此时由于是下午,人并不多,两排作为只稀稀拉拉做了将近三分之一。加上小房间内的人,最多不过七八人而已。
在保罗印象里,小镇的人们,尤其是厮混在酒馆的男人们对罗布一向是一呼百应的。他也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三个月前当小镇在强盗的屠刀下瑟瑟发抖时,罗布扛着镇长儿子的尸体突然出现,宛如天神降临一般杀死了强盗首领和几位干部,让强人胆寒,最终一哄而散。
保罗至今仍然记得,在落日的余晖下,从远方的地平线,在落下的巨大圆日下,包着尸体、浑身染血的罗布出现在小镇时的情景。
把自己从遥远的思绪拉入现实,保罗不禁感到一丝的反常,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奇怪。当他看到或沉默、或窃窃私语的酒客时,终于意识到了——
这些人的反应太冷淡了,而且他不认识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小心!”罗布出声提醒保罗,但是已经晚了。随着一声枪响,保罗头顶多了一个血洞,猩红的鲜血从里面汩汩的流下。血流到吧台,形成一摊触目惊心的痕迹。
罗布在提醒保罗的一瞬间就一个前扑,滚入吧台里面。随之而来的是碰碰的枪响。
罗布看了看旁边,果不其然,安宁也滚了进来,还从内衬掏出了一把镶金浮雕的复古手枪。木质枪托上还雕刻着安宁家族的族徽——鸢尾花。
保罗的尸体躺在另一边,瞪圆的眼睛流露出震惊、不解以及对世间的眷恋。但罗布只瞟了一眼就不管了,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外面的几个枪手上面。根据经验他很快就推测出,虽然外面有八个人,但现在用枪的不过三个人,其他人应该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他仔细听了一小会,然后和安定对视一下,他和安宁一同默契的点了点头。
罗布等到三声枪响一同的停歇的刹那,突然起身,朝着左方开了两枪。另一边他也听到自己身旁的安宁也开了一枪。
子弹准确的划入三名枪手的身体,带来三声凄冽的惨叫。
罗布和安宁快速的瞥了一眼,除了 拿枪的三名酒客,其他人手里都只拿着小刀、短木棍之类的短武器。
正在他们觉得可以松一口气时,一名原本不拿枪的酒客突然从衣服内侧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罗布,正要扣下扳机。只听得两声枪响,两颗子弹从吧台两边射出,分别射中了他的左眼和肺部,带出一片血雾。枪手发出一声凄冽的惨叫,倒下抽搐不已,在地上流下一摊鲜血。
罗布往旁边瞥了一眼,果然是安宁一同开的枪。
接下来几个歹徒是纯粹来凑数的,连枪都没有配齐。看到同伴被接连被打死,剩下的歹徒都颤巍巍的举起手,表示投降。
罗布恶狠狠地冲到离他最近的一名歹徒面前,抓起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提起,
“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盘问结束后,罗布和安宁一人一枪崩了他们。
罗布掏了掏口袋,摸出来以盒烟。抽出一支点上,便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他把烟盒递到安宁面前,安宁摇了摇头。他又把烟盒掏进口袋。
猛地吸了一口,吐出一片乳白的烟雾。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消泯一份他内心的烦躁。
根据歹徒的口供,这次的行动是小镇地头蛇灰狗道格策划的。罗布一开始怎么也想不到道格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但随着歹徒接下来的叙述,愤怒逐渐溢满了他的全身,乃至他都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这些伪装成顾客的歹徒原先都是小镇西南方的土匪,和三个月前袭击小镇的强盗是同一伙人!而道格,据那位歹徒所说,三个多月前来找过他们大头领!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一个喽啰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事实是,道格成了他们的三当家。三个月前大当家和二当家被罗布杀掉后,道格去接受了西南的土匪。
罗布眯起眼睛,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道格要杀他,还想不想在小镇混下去了?难道是要杀了他然后再洗劫一遍小镇?唔....这个倒是有可能....
正当罗布思考时,酒馆门被踹开了。强光猛地灌进来,罗布的眼睛被刺的有些睁不开,用手挡了挡阳光。罗布感觉有人从外面丢进来什么东西,应该是圆的,滚进来停在脚边。
罗布定睛一看,是一个染血的包裹。罗布打开,里面赫然是镇长的头颅!
“哈哈哈!”宛如巨熊一般的道格俯身进入酒馆,张狂的大笑着。
“今天罗布杀了镇长,并且在酒馆大开杀戒,我道格为民除害杀了这个作恶的警长。这样的功绩镇长由我来做没人会反对吧?哈哈哈——”
罗布见他这般,怒上心头,向前走了两步和道格对峙。罗布虽然没有道格这般壮,但身高却不遑多让。而且比道格多了一份儒雅。他上前指着道格那庞大的身躯,“你这个挨千刀的背反狂夫!镇长一直带你不薄,如今你不仅忘恩负义还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今天我罗布定不饶你!”
道格听了这话,咧嘴大笑,露出澄黄的牙齿,
“烫水里的蚂蚁也敢夸下如此海口,不要以为你干掉几个小喽啰就以为吃定我了!”
罗布虽然骂的起劲,但并未失去理智,他在观察情况。道格身后虽然三三两两跟着些手下,但人数并不多也就十来人。其他手下应该去镇里劫掠了。
他心下一定,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很青楚了。
他微微偏头示意了下安宁。安宁健壮也微微点头回应。
正在道格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安宁和罗布倏然举起手里的手枪朝着道格设计。然而道格早在他们抬手的刹那就向前一滚,躲开了致命的子弹。两发子弹击中了原本在道格身后的两个手下。
道格举起手枪,想罗布开了一枪,对着身后大喊道:“还愣着干嘛,快上!”
强盗们闻言,举起手里的刀子、大棒将罗布和安宁团团围起。之前的子弹打偏了,射到了罗布左边的酒桌上。
看着手下只是将罗布围住却一个个的不敢上前了,道格眼中满是焦急。又因为手下挡住了布罗两人,手枪也瞄准不到他们。他用力挤开手下,刚刚露头,一枪便射到了他的脸上。
他“啊”的一声捂住脸。罗布和安宁有开了几枪,这下道格彻底没声了。
周围的强盗见状纷纷作鸟兽散。
.......
残阳西斜,如血的霞光笼罩了黄昏的小镇。这只是一座极小的镇子,总共就几百人,十几户人家而已,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小镇而已。
罗布把象征警长的五角星放在原来镇长的办公室里。穿着当初小镇里最好的裁缝做的制服离开了着三个月的家。
走出房门,安宁已经在等他了,他身后跟着排成长龙的马车。深吸一口气,他走了上去。
猩红的太阳已经落下大半了,在最后的残阳中,罗布离开了小镇。身后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