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人发酒疯是很小的时候,表弟喝醉了爬床底下扫地,非要让他妈妈来看他多乖。
在那个静谧的小山村,很少有醉鬼,酒鬼倒是挺多,喝斤谷烧倒头睡。
后来慢慢地远离山村,到了镇里、县里、城市里…醉鬼也就见的多了。
印象较深的一次是同学过生日,他喝醉了。一路上七八个人,七个还是八个无从记起,他逮谁就抱,像是杨过遇见了16年后的小龙女,舍不得撒手。后来他抱住了路边的电线杆,我们费了挺大劲才把他带回宿舍。第二天又听说,他半夜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睡到了别人床上…
而我,酒量不济。
毕业后没有从事专业相关工作,做起了销售。无疑,得喝酒。
为了梦想,至少那时候以为是梦想,我跟各种陌生的人推杯换盏,看起来好的像亲兄弟一样。喝多了偷偷去厕所吐掉,回来又满血复活。乐此不彼。
然而,不管喝多少,我成不了醉鬼。只是吐,吐的过程是痛苦的,感觉某些器官就要从喉咙出来,吐完了如涅槃重生,更加清醒。所以多次借酒消愁都以失败告终……
有时候果真是羡慕那些醉鬼,几杯酒下肚,人开始飘起来,可以撒泼,可以骂街,没人跟你计较。如同今天凌晨在路边看到的一幕…
凌晨两点多,几家海鲜店还在营业,店门口一个只穿短裤的光膀子大叔在谩骂着什么。他的衣裤不知是如何脱掉扔在马路中间的,也不知哪个好心人拿了垃圾桶做路障,过往的车都避开了。一堆俗人在围观,有跑外卖的,有做代驾的,有女服务员,有厨师,有老板,也有我。
我什么都不是,只是路人。
醉鬼骂骂咧咧了几分钟,摔起了路边支摊的凳子,老板为了证明他是老板,把醉鬼推倒在地。或许大家都以为要开打了,然而并没有。醉鬼起身捡起了凳子,拿回来放好,笑着说对不起,还敬了礼。旁边的一群女服务员发出了咯咯的笑,有几个拿着手机在拍视频,或许能借此视频上个热门吧。
醉鬼又开始谩骂,指着刚才的店老板:“你今天运气好,我没带枪。”拿起地上的一个啤酒瓶砸在地上,清脆的玻璃声,如梦想的破碎。过往的车辆碾压在玻璃渣上,那声音如同一个已经远走的姑娘在挠你的心。
醉鬼拿起衣服披上,又捡起帽子一看,帽徽上有五角星和麦穗,他若有所思,指着推他的老板,"明天把你抓起来"。看来是个保安。
他戴上帽子,又发现了地上的一包烟,熟悉地夹出一根叼在嘴里,坐在了马路中央。他向过往的车辆敬礼,摆着手势指挥着交通,这个左边,那个右边。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我走近了点看,大叔挺潮的。脖子上一根挺粗的银链,手上一串大佛珠,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食指上一个戒指,不是婚戒,像是电影里帮派大哥的那种。这些饰品好像记录着他曾经的辉煌。我想起了《老炮儿》里的冯小刚。
我突然在想,这大晚上的,他怎么一个人喝成这样呢?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一条短裤不冷吗?
是在感叹时代变了吗?一起卖醉的兄弟都没有了。
他又翻出了警报器,打开了声音,放在路上,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一个人笑呵呵。
有个东西在发亮,他拿起看了半天,原来是手机。他拨打了一个号码,“我今天没喝酒”“打我?他们不是我对手”。我有点替他欣慰,一把年纪了,凌晨两点多,还有能接他电话的人。记得去年十一回家,凌晨一点想叫个朋友出来吃夜宵,翻遍了通讯录后还是一个人吃。
看客们还在看,评头论足带着笑。而我不止是看客,又仅仅只是路人,一个看见落叶会感伤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