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时,姜凝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像四年前那个同样下着暴雨的深夜。她记得ICU的蓝白条纹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监护仪的报警声和此刻重叠在一起。
"姜医生,孕妇胎盘早剥,血压降到70/40了!"巡回护士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姜凝感觉到橡胶手套里的手指在发颤,手术刀反射的冷光在视网膜上烙下白斑。手机还在震,她不用看都知道是姑妈发来的视频请求——父亲今早突然脑出血,此刻正躺在邻省医院的抢救室里。
麻醉师调整着呼吸机参数,金属器械碰撞声清脆如冰。姜凝望着孕妇苍白的脸,二十出头的姑娘,睫毛上还沾着来时的雨水。胎心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变得急促,她伸手按住产妇隆起的腹部,隔着薄薄的皮肤,能摸到胎儿不安的躁动。
"准备自体血回输。"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当温热的血液顺着导管流进产妇静脉时,记忆突然不受控地倒带: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氧气面罩上的白雾时浓时淡。"小凝...手术...重要..."那些断续的字词混着心电监护的长音,最终凝固成太平间铁柜把手上的霜花。
巡回护士突然碰了碰她手肘:"姜医生,您脸色很差。"姜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术衣后背已经湿透,空调冷风顺着脊椎往上爬。手术台下的医疗废物桶里,染血的纱布正在层层堆积,像开败的木棉花。
"需要换人吗?"护士长轻声问。姜凝摇摇头,镊子夹着的止血钳却当啷掉在托盘里。孕妇的血压又开始往下掉,她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忽然想起父亲书桌上那个裂了缝的镇纸——去年春节回家时她就该发现父亲的手在抖,可当时急诊科打来电话说有子痫产妇,她连饺子都没吃完就匆匆返程。
新生儿响亮的啼哭划破手术室时,姜凝的眼泪混着汗水滴在无菌单上。助产士托着浑身胎脂的婴儿转向她:"女孩,2920克。"那团粉红色的小生命正在哇哇大哭,脐带像条湿润的紫藤缠绕在护士臂弯。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停止了震动,只有手背蹭到的血迹在无影灯下微微发亮,像一道新鲜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