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凉丝丝的水在玻璃上滑过一道道泪痕。用几乎是高中生涯考试状态最差的九个小时去草率评估这三年，我对这种一局定生死的体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明明早就对自己说过考差了也没有关系，努力就好。是的，我早就知道付出也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是我不甘心啊。那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黑暗日子里唯一的信念就是高考时的一朝得意。昏昏沉沉的脑袋抵着笔帽，用轻微的刺痛唤起清醒，神志不清地用手端来咖啡一饮而尽，那苦涩的滋味，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日复一日，我像是一具被上了发条的行尸走肉。黎明天微亮，我必须精准地赶在食堂早餐开始发放的瞬间来到，仅仅为了节省排队可怜的几分钟。食堂的早餐往往不会很好，所以我从来都是闭着眼，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早餐，然后快步小跑到教室去背书，身子坐稳后，我甚至感受得到胃里委屈的动静。早自习下后的40分钟被我严格地划分为英语阅读两篇，理综选择题一套，但常常抢时间的老师会提前进班——我只能将计划临时变更，把理综选择题改为数学选择题。老师和同学都争分夺秒，这点很好，可唯一不爽的是有的老师下课总爱拖，将一个可以做英语完形的课间变成了语文基础题。有的时候我也会打瞌睡，但是一旦有了睡意，我一般会立马蘸点咖啡粉吃掉，它很难吃很痛苦，可是赶瞌睡的效果奇好。上午跑操的大课间是我最辜负不得的，按照经验，等几乎所有人都下楼后，楼梯间不那么堵了再下去，这样往往可以为自己节省出做一套化学选择题的时间。下去跑操摆队形时口袋里事先装好的英语单词便可以发挥用处了，一般情况下记二十个新单词时间是绰绰有余的。中午不敢吃太多，不然吃饱了会想要睡，并且一定的饥饿感也会让我在午休的自习课时间里保持清醒。上厕所或者有需要上下楼梯时一般都尽量小跑或者快步走，最好还一边哼歌，这样不仅可以让前面走的慢的人听见歌声后给自己让道，还可以调节下心情，缓解压力。午休后的第一节课一定要保证精神状态，尝试用冷水泼脸或者吹会儿冷风，大声唱歌或者宣誓也可以，不过就很少喝咖啡了，免得影响晚上睡眠。下午的课间除了争分夺秒刷题外，还要注意眼睛的使用，用半个课间做一会儿眼保健操是不错的选择。等晚饭过后如果需要洗头就可以这时候洗了，我这时候洗头发一般不会吹，用晚自习的两个小时让它自己风干，这样又可以节约下吹头发的时间去刷题。回寝之后也尽量避免与室友的闲聊，不然很可能没完没了，这个时候外界干扰强度很大，但也是一个锻炼自己注意力的好时机。集中注意力写完一套数学大题后再去洗澡，这个时候寝室一般都已经安静下来了，所以可以火速洗完后再写一套理综选择题，改完之后便可以安心去睡了。这就是我一天大致的生活，开始很难，但终于可以。
常规情况是这样，但也有时候会突然便出状况。晚上该睡时睡不着，起来又刷了一套理综选择题，再去睡，翻来覆去还睡不着，起来又刷一套数学选择题。早上该起来时没有起来，定好的四点半的闹钟没有听见，直到五点半才感觉不对劲儿惊醒，一看时间，计划又被打乱，慌忙下床去重新制定计划，然后冷静下来刷题。
高中三年，我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听一遍就能懂，讲一遍就想通，而自己却像一个傻瓜一样问过一次又一次。看他们风轻云淡，讨论着我几乎快要听不懂的变形题目，我只能僵硬地笑笑，面上波澜不惊，内里早已波涛汹涌。不甘心啊，人家半个小时写完的题目，自己却要挑灯夜战花费一个多小时，并且常常错误还很多。面对老师疑惑的目光，自己甚至不好意思说，“老师，这真的是我足足写了一个小时的才完成的作业啊。”真的，差距就是这样明显，开始第一遍就学得没有人家快，人家开始做题练熟练度，自己却还在那里细细琢磨定义。卷子发下来，人家接近满分，纠了一两个小细节后就继续开始刷题，自己却失掉半壁江山。急急忙忙开始改错，等一张卷子满目的红叉叉改正过来，人家已经刷了快一本资料了，自己却只改了一张人家几乎满分的卷子而已，那一瞬间，真的很想蹲在某个角落里抱头痛哭一场。
高三下学期骤然增加的是接连不断的周考，一串串的打击便随之而来。记得有一次上完晚自习回寝，我正因为屡次不理想的成绩而到操场上跑了跑，走在回寝的路上，昏暗的路灯将身影拉得老长。正要走到宿舍门口时，我发现楼前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影，急忙小跑过去——是爸爸，果真是爸爸！爸爸怎么突然来看我了？我心底惊讶又疑惑。看见他一脸局促地站在灯下，手里还紧紧提着一袋子半熟的香蕉，见我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十分难为情。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在看见许久未见的爸爸后，我眼眶一热，止不住地就要流下泪来，可是我不可以让爸爸担心，我要让他觉得我在学校过得很好很开心。于是我尽量用正常的语调，与他简短地寒暄了一两句，便匆匆催促他回去。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香蕉后就赶忙背过身去跑上楼，生怕泪水不争气地当面流下。
特别是到了一百天倒计时的时候，我的情绪变得十分不稳定，有时候一点点的小事情也能让我神经紧绷，失控咆哮。班主任找我谈话，很多内容我都记不太清了，可是记得清晰的话里却有这么几句，“你妈妈之前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来你宿舍楼下站着，又怕让你知道了打扰你学习……就站在那里很久等宿舍楼熄灯了才走……”
单调乏味的试卷里，我也无比感谢给它上色的同学情谊。不论是我手受伤时主动丢下作业陪我去医务室的琴阿子，还是和我一起含着泪琢磨化学题的战友，或者忍着我的小性子给我讲数学题的加老板……想起来，都是一阵细细密密的感动。
漫长又短暂的三年里，有多少事情含着痛苦、挣扎、纠结、迷惘，又有多少事情藏着感动、幸福、心酸、高兴。
青葱三年，白衣苍狗，可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