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默成为那个疯狂的白天最终的目的地。
这一整天,玛丽·罗斯以她极大的热情扮演了那个远超兄妹的角色。她一整天都像酒神女教徒一样,那么疯狂,那么灼热,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跳过每一条城市的石头街道。她的裙裾飞摆着,像阳春之中随风起落的花瓣。而我却没法放开,我的理智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这些感情需要慢慢整理。所以当小玛丽和我互道晚安并亲吻我后(我当然没有吻她),我独自一人在露台上,看着马尔默纯黑的夜晚。我看见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化成白雾飘散在晚风中。天气正在变冷,就算我们正在往南方去,也不能赶在西伯利亚冬季风之前逃离可怕的冬季——我是说,在这深秋时节,最适合感伤与孤独了。
我真的对她毫无爱意吗?不可能:她这么迷人。她全身散发着青春气息,足以让坟墓里的死人复活。伊顿的苹果①!但我就是不行,就像长居于黑夜的人不敢直视太阳,我无法接受这份纯真的爱恋。我像老吸血鬼一样匍匐在地,蛰伏着自疗着永不治愈的伤口。我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可却没有一个伤疤和她能重合,尽管我知道,她是我心灵最后的填缝剂。
值得庆贺的是,当她的爱欲得到宣泄后,眼泪和忧伤之神便离开了她。在床上他仅从被窝中露出四分之三张脸。皎洁月光通过百叶窗打在她发亮的腮帮子上,化成一条条白色亮纹。当这无尽的零壹游戏②(暗纹是零,亮纹是壹)开始,我便忘记了,此刻秋夜里的马尔默,薄薄的水雾正在毛茸茸的叶片上凝冻成霜。
安睡吧!我的玛丽!愿你在燕麦生长的国度里苏生,在裸麦繁荣的田野里死去。星夜里,麦田的乌鸦站在漆黑色手枪壳上纵情歌唱③。你一定不要忘记,那夜我和你在老银色的冰雪世界里无尽地行驶,还有如影随形的铠甲叮当声,你布满鞭痕的身体旁有一把染血的匕首④。从此你和你合二为一!
①:伊顿是北欧神话的青春女神,其苹果能让人青春不老。
②:计算机使用二进制,故称。
③:“但愿你看得出这是梵·高,我的读者。”这是斯瓦·扬布在回忆录上就存在的脚注,特此补上。——刚底里
④:斯瓦·扬布写到此处已将小玛丽和盲玛丽的事迹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