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过年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爸妈会带我从城里回到在乡下的奶奶家。奶奶家有大我两个月的哥哥,在那个北方的小山沟里,还有他那群从出生起就混在一起上窜下跳哥们儿们。
我小时候,超级不爱洗澡,我还记得,过年前的一次洗澡总是洗得最干净的,妈妈给我擦干身子,穿上新新的秋衣秋裤,然后告诉我,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我们回奶奶家去,我就激动地不行啦,那种从寒假开始就心心念念着过年,突然知道第二天就要回奶奶家过年的心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比心形的一圈一圈的彩色棒棒糖还要甜的。
不知道别处的小孩怎么过新年,我们这里最传统的是“打炮仗”,村里的孩子们团成好几伙,一般都是平日里玩的要好的。三十儿和初一两天,天一黑,我哥,我三哥,后生,二子,刘凯,有时候还有一些我不太熟的小伙伴,带着我,就出去“打仗”了。那会儿,村里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子几乎没有,我都是跟在我哥和他的小兄弟后边屁颠屁颠地跑着。
有几年里,妈妈总是会给我买带小挎包的外套,小包理所当然变成了哥哥们的炮仗军需处,我就是运输大队长。很小的时候,我们只是从鞭炮上拽下来一个个的小炮,抓一把放兜里,二踢脚在那会儿是奢侈品,我们每次就拿两个,十分珍藏地放在最里边。我还记得有一次,一帮比我们大一点的孩子好像被我们的小炮炸着了,追着我们进了奶奶家的羊圈里,最后把我包里的两个大炮搜刮走了,那时候紧张极了,事后又好怪自己没有藏好,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打炮仗也是门技术活,我们一般没条件人手一个打火机,就一人拿一只短稥,用一晚是足够了。他们把小炮握在手里点着,朝着对方扔出去,一般两方距离都远,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这足够好玩呀。只有很少的时候我们会斜斜地发射一枚二踢脚,但也不会对着人群,会朝着天,做示威用。那时候的小人儿都以自己为主角,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这一伙队伍最强大,自己就是这个小山村的大王,也就乐此不疲地玩着那些城里的小孩从没见过的小把戏。
小时候冬天的天总是澄澈通透又冷冽的,内蒙古高原上北风猎猎,我们在阴山山脉南麓的小山村里被风吹着相互打闹着,山会挡住一点点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但我印象中,过年那几天的冬夜仍是冷的。
我从小就爱看星星,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次看到银河和几次北斗七星就是在奶奶家。快到夜里十二点接神的时候,小伙伴都各自回家了,我和哥哥回到奶奶家的大院子里,门外窗棂边放着供奉的香炉,我俩煞有介事地拜起来,一人拿几只香,闭着眼,可能许愿了也可能没许,弯下身拜三下,请求天上的菩萨保佑一家人新年的平安顺遂。
那会儿冷呀,出去一会儿就得回屋暖和暖和,但我也总是执着地要在过年那几天跑出屋看星星,那时爸爸还花大价钱给我买了一架天文望远镜,虽然现在的我也没看星星看出什么名堂,但是已经养成的一到天黑在外边就边走着就抬头看天的习惯。天上的猎户座总是比北斗七星还容易分辨,在北京,我也惊讶过居然身边的朋友有好多都不认识猎户座的,给他们指出来的时候我好像还挺激动。
现在每年过年还是会回去,但没了小时候那种玩土都玩的不亦乐乎的纯真,不过呀,有这些满满的回忆在心里,时常拿出来晒晒,真的,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