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本文是“网文神农”的第67篇原创文章,平凡的世界系列第8篇。
文/网文神农
一
寒意渐消,翩蝶四舞。
锄了青草,添了新土,烧了元宝,许了美好,折了细柳,是为清明。
冰冷肃穆的碑石,熊熊燃烧的纸钱,不禁令人想念,想念自家这些个过往的老人。
二 我的爷爷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因为我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确切地说是我爸未满10岁他就已经不在。
那个时候照相是王公贵族的奢侈享受,平民管照相机叫摄魂镜,用了会被勾去魂魄。家境好的会请几个画师画上一段时间,留下多种神采的画像,家境一般的会犹豫很久才舍得请来画上一天。
据说爷爷是逃难的时候饿死的。据说爷爷会做凉粉。据说爷爷个子很高......
各种关于爷爷的描述,只在儿时偎在奶奶怀里偶尔听她提起,太零碎太不真切,我只能在脑海里自己拼凑那么一个慈祥高大的男子,挑着货担,走南闯北地吆喝:卖凉粉啰!卖凉粉啰!
而长大后,我误以为凉皮就是凉粉,第一次的时候特意买了一大碗,却吃不出一点点记忆里应该有的味道。
我家本来还有本家谱,传了几十代,黝黑有些破损,但大部分还完整,从上面知道了家谱上的第一代在湖北,太公是新字辈,爷爷是海字辈,父亲是锦字辈,而到了我这辈就已经开始乱了,名字也起得随意起来,同姓一个院子的人也四散住开了。
此外,再有的记忆就是,爷爷的坟以前在深山老林里,每次去都要找半天,那条小径上的柴每年砍但新生的小树枝条和杂草仍然会把它掩盖,密林里还时不时会有寒鸦哀嚎,草丛中还有簌簌地窜动声,躲着的不知是蛇还是野兽,让人毛骨悚然。
以上,就是我对爷爷所有的记忆。
虽然很不真切,但我仍然努力地记着我所能够记忆的。
三 我的奶奶
她有个俗气的名字,叫留妹,可我小时候总以为是“流媚”或者“瑬魅”,因为这样好听又有意味。
她不会干农活,也不会干手工活,就养着一头猪和几只鸡,靠着同宗救济和借贷拉扯大了一男四女。
据说,本来有十来个小孩,由于各种原因养不活。据说,有很多陪嫁的金银首饰,小时候刚记事时还见过自己的摇篮里有不少的袁大头和玉簪之类的,后来却突然找不到了。据说,吃过土,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自然吃惊不已——难道这样的营养不足就是几个姑妈个子矮小的原因?
她以前缠小脚,没有裹脚布包着偶尔露出来时让人不忍目睹。她用这双小脚走完清朝,跨过民国,经历了那水深火热的艰难岁月,之后的日子就是终日里静静地坐在一方瓦檐下,诉说起她能想到的一切可爱的可笑的悲伤的幸福的故事。
有人听,她说给围着的人听;没人听,她就说给头顶的瓦片和面前的墙壁听。
她没念过书,却能使我们一群调皮的小伙伴蹲成一圈静静地听她讲,直至两腿发麻也不愿离去。那些离奇的故事让人觉得比吃了棒冰还爽,对人生的感悟比打屁股更能刻骨铭心。偶然间发觉,她讲的故事便是她自己,那些触动人心的细节,如同她头上的银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不算宽大的花床上有好几个神奇的罐子。一个罐子里藏着子女或亲戚给她的吃食,每次去她那她总能从里面掏出又大又好的给了我,还说“好东西是给好孩子的”,而我那时认为自己真的是好孩子,接过来爽快吃了;一个罐子里藏着一些小玩意,也不知道是捡来的还是买的,总能让经常玩泥巴和树枝的我雀跃不已;一个罐子里藏着一堆一堆的硬币,每次她都抓出来一大把,让我去买一分钱一粒的薄荷糖或者二角一个的大烧饼。
我生病时,她比我爸妈更着急,虽然她想不到什么办法,只会在那干着急。每次见到我,总会给我一本新本子或者一支铅笔之类的,然后千叮万嘱我要念好书,将来可以上大学出国——她自己不识字却高度重视我读书这件事,还想着鼓励我出国看看,而我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出过家乡这个县级市,迟钝地在她离开后才想起应该带她出去看看。
她仙去的时候,我大概十来岁,上初中,那一天醒来我突然就有些失魂落魄精神萎靡,吃完早饭不久就有很多亲戚聚在家中,哭嚎着告诉我,奶奶去了。然后一连几天我都是这个状态,后来有个算命的说,我的体质容易遭惹另一个世界的人,让我以后远离这种场合。
我家本来有一张奶奶的照片,黑白的,上面是她抱着刚出生不久的我,围着土布的围裙,精神地笑着。这张照片一直压在床前桌的玻璃台板下,十多年了发霉了,渐渐坏了。
奶奶的遗照是画师画的,也是黑白的,脸上看不出皱纹,也看不出喜怒哀乐,所以我一直觉得不太像,后来这张照片也在搬家、拆房子、造房子、改装房子的过程中遗失了。
四 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也有个俗气的名字,叫茶花。后来又陆续听到了有很多人叫翠花、菊花、红花、桃花之类的,我才放下心里那丝介怀,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介意这样的名字的。
外婆有一儿六女,会做豆腐,会砍柴,会养牛羊鸡鸭,会种田。印象中,这些都是跟着外公做的,但好歹是里里外外都操持得开的。
她疼完一个个外甥、外甥女,最后最疼孙子,我们这些外甥、外甥女给她的零花钱还有零食水果,她大多都留给了她孙子,就像每个奶奶的常规做法。
小时候,她羡慕别人有那么多儿子;后来,都是别人羡慕她有那么多女儿。人老了话多,没几天就会和人吵嘴。很多时候,她就在七个子女那轮流呆个十天半个月,刚好避免了矛盾的激化,大家都皆大欢喜。子女一多,一年里每家也就最多两次,每次她来都是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买些穿的,把周围同龄的老太羡慕得不行,而那时我们每家每户的经济条件都已经大好。
她仙去那一天,是圣诞节,而我在外地出差,刚下飞机和客户交接上,水还没喝,克制着哀痛谈完事情匆匆赶回了家。送她走的那天,我凌晨两点就起了床,不顾当年算命说的忌讳帮忙做了些事。山上那个空了很久的穴也终于封了起来,外公的伴又睡在了他的身边。
五 我的外公
我的外公是个才子。
庄稼活,养牛羊鸡鸭不消说。
他会种树,各种果树,梨、苹果、葡萄、枣、柿子、桔子、石榴、枇杷等等。
他会种药材,芍药、白术、元胡、贝母等等。
他会做豆腐、麦芽糖、农家米花糖,会酿酒,会养蜂,会驯养野鸟然后拿鸟蛋,他会写对联,会算命,会看风水......
外公家还有两张野兽的毛皮,据说是他打来的,小时候我和表哥表弟们喜欢披着它装作凶猛的老虎。
小时候,我就觉得天底下没有外公不会的。
后来才明白,外公这么勤劳学会这么多,那是他责任重大——这么多子女都要嫁娶,彩礼和嫁妆真不是小数目。
而我们这些小辈最喜欢的也是缠着外公。在他干活时偷偷尝点豆花、酒酿或者黄澄澄的麦芽糖原浆;听他东奔西走讲各种离奇新趣的故事或者各地的风俗杂谈;最盼望除夕夜,坐在板凳上等着夜深,外公会切下大块的猪头肉和大鸡腿满足我们几个小馋鬼;最期待年初一,早早起来,大声地叫着外公新年好、外婆新年好、阿姨新年好,然后从外公手中接过一个又一个装着新钞票的红包。
我在外省上大学,某天无意中问起外公,却得知了噩耗——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了,怕打扰我学习家里人都没说。而那一刻,我猛地记起,见外公最后一面的音容,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我给了外公我曾经获奖得来的两本本子和钢笔。然后,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把我的脸湿润。
外公辛苦了一辈子,在大家生活都开始好转的时候突然离开,基本没有享受过我们的报恩。
命运就是这么无情。
而外公生前,就自己看了风水找了穴位,在一处避风的半山腰,靠山临溪,属于风水学上的佳处,寄托了他希望子孙辈兴旺发达的愿望。
六
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还记得你,那么你就不曾离去。
虽然我的祖辈都已离去多年,可我仍然记得。
肃穆的石碑前,我除了丛生的杂草,往上添高了新土,这又是一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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