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销声匿迹六年的人突然出现并对你极度热情,这不免让人心生惶恐。所以当林亦然找到文思并接二连三地给她打电话时,她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受,相反地,她怀疑他是当兵当得太寂寞了。
从林亦然口中文思才得知他高中一毕业就应征入伍了,前段时间刚被调到N市,他知道文思在这里上学,就联系了她。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林亦然突然问她:“你知道文橙月现在跟谁在一起吗?”
文思说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跟林翔在一起。”林亦然似乎铁了心要告诉她,言语间还刻意加重了林翔这两个字。
见她没反应,他问:“你不觉得意外吗?”
文思苦笑:“不管她现在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比当年更觉得意外。”
文思相信林亦然懂得她话中所指何事,因为她刚说完这句话,他便急匆匆地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事实上文思一时还真难以相信林亦然所说的话,林翔跟他可是从穿开裆裤玩到初中的好兄弟,这算是挖墙脚的成功案例吗?
即便如此置疑,文思平日深埋心底的记忆还是硬生生地被林亦然的这番话给扯出来了。
【2】
2006年9月,东夷中学。
下了课的初一(1)班像早晨的菜市场般喧闹,有个彪悍的女生拿扫把追着男生打,还有一群八卦的女同学在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只有文思安静地端坐在座位上发呆,外界的喧哗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她眼神紧盯着未曾收拾课本的桌面,恨不得把它看透。
夏铭要她转交给文橙月的那张纸条还静静地躺在她的抽屉里,她纠结了大半天都没决定到底要怎么做,按理来说她应该把它直接交给橙月,可是——最近班里好多人都起哄,说夏铭对橙月非同一般……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着朱自清的《春》:东风来了,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文思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立起课本挡住老师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纸条。纸上的内容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她急急忙忙把它折回原来的样子,塞进抽屉。
下了课,文思把字条交给橙月,文橙月没有过多追问,她自己倒是莫名地心慌。
果然,文橙月看完就激动地朝她喊:“文思,夏……”
文思赶紧捂住她的嘴——好险,差点让全班都知道了。
文橙月狐疑地瞧着她,压低声音道:“你看过了对不对?”
文思条件反射般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看没看不是重点。”文橙月把字条晃到文思眼前,一脸奸笑,“老实交代,我转学的这两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呢?两年的时间真的足够发生太多事,但只有一件事在她心里如同深藏的酒,时间越久味道越浓厚。
她想起三、四年级的时候,她和文橙月经常被班里的男同学捉弄和欺负,两人常常被气得直哭。文橙月受不了这种糟糕的环境,毅然决然地转学了,而文思的日子在文橙月转学后显得更为难过,因为那些捣蛋鬼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了。
她料定她是咸鱼无法翻身了,她将会在委屈的泪水中度过剩下的两年时间。可是夏铭出现了,文橙月刚转走没多久,夏铭作为留级生转到了她所在的班级。
有一天,文思又被气得趴在课桌上抽泣,身旁不断有人走过,但是没有人停留,她越发丧气,文橙月离开了就没人会来安慰她了。就在她被这想法催出更多的泪珠的时候,有一双手悄然落在她的背上,富有节奏地轻拍着。
然后温柔中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耳边悠悠传来:“不哭了,不哭了……我帮你教训他们好不好?”
文思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就停止了悲伤,她抬起头,看到了满脸笑容的夏铭,小巧的单眼皮眼睛里流露出温暖的目光。
文思没有看到夏铭“教训”那几个欺负她的男生,但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去找她的麻烦了,而且班里还形成了以夏铭为中心的新的“捣蛋组合”。
文思把自己能够脱离苦海归功于夏铭,在那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夏铭在有意无意地帮她,比如她的文具掉地上了夏铭会帮她捡起来,冬天寒风肆虐夏铭会把靠近她的那扇窗关上,她偶尔开小差夏铭总会在老师巡视时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吸引老师的注意力……
可是这些应该都是她一个人的内心戏吧,夏铭仿佛是置身事外的主角。
文橙月推了文思一把:“想什么呢你?眼睛都直了。”随后十分爽快地把字条递给文思:“给你吧,我留着也没用。”
文思接过来,假装无所谓地把它丢进抽屉里。她跟文橙月四年铁打不散的交情使得她在接过字条时毫无顾虑,关键是,她明白在文橙月眼里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3】
自从收了夏铭的字条之后,文思每天都处于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总感觉有人会把她看穿,又不由自主地有所期待。那句“我喜欢的是你同桌”如同魔咒,驱使她频频转头看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夏铭,却在跟他眼神交汇的瞬间慌张地逃离。
也许是因为动作太过明显,舍友都忍不住发问了:“文思,你最近怎么老是往后看?你以前可是整节课下来都纹丝不动的。”
文思愣住,做贼心虚的慌乱蔓延开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陈涵上课不是老捣乱嘛,我听到声响就不自觉地往后看了。”
舍友表示赞同:“确实是,就没见陈涵安静过。”
文思默默松了一口气,还好陈涵正好是夏铭的同桌,还好陈涵恰巧是个课堂“捣蛋王”。
11月下旬,第一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文思突然就成了学校的红人了,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指着她说:“这就是年级第一的文思吗?看不出来嘛。”文思也不见怪,往往一笑了之。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样一来,她想靠近夏铭恐怕是压力更大了。
入了冬,文思对夏铭的紧张感仿佛也随着气温逐渐降低,就在她快要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判定为错觉时,一封折叠精美的信突降她的抽屉,瞬间打乱了她原本快要安定下来的心——那是夏铭姗姗来迟的告白信。
两年来默默关注的那个人也同样在挂念着自己,这得是在前世烧了多少高香才能修来的好运气,文思表面一切如常,心里却乐开了花。
只是对于文思来说,一切也只能止于开心罢了。她从小到大都是传说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她接受了夏铭的心意,大家会不会对她嗤之以鼻?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高压的生活环境早已固化了她那患得患失的习惯,诸多的顾虑让文思每天攥着那封信,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看着平时生龙活虎的夏铭变得郁郁寡欢,文思的心隐隐作痛。
文橙月估计也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她:“就算你不答应他,至少应该给他一个答复,毕竟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
是啊,她怎能因为担忧自身的境遇就对夏铭施以折磨。
回信的时候,仅仅半页纸文思足足写了两个小时,尽管写完连她自己都看不懂她对待夏铭的态度,她还是窃喜,因为看不懂正是她想要的效果。等到放学大家都回去之后,文思偷偷溜回教室,把信夹到夏铭的语文课本里。
第二天早读是语文,文思在讲台上一边领读一边偷瞄着夏铭,猝不及防地,他抬头对她一笑,文思就不知不觉地慢了节奏。认识两年多,她见过夏铭各式各样的笑,邪魅的、狂野的、疯癫的,却从来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安静而温暖,像一朵在朝阳下盛开的向日葵。
在那之后,文思和夏铭的通信频繁了起来,尽管每次都是简单的问候,却都乐此不疲。
某天傍晚,在校园散步的时候,文橙月问文思:“你跟夏铭是在交往吗?”
文思回答得莫名其妙:“不是,但是我们有书信来往。”
文橙月开起玩笑:“没想到我们家文思不仅学习了得,还是暧昧能手。”
文思无言以对。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不厚道,但比起愧疚,她更不能承受的是看着夏铭在自己明确的拒绝后慢慢变成陌生人。没有人能明白,在过去的日子里,夏铭在她的世界里是多么重要的精神支柱,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河边的一丛荆棘,是宁愿流血也绝不会想放手的。
她做好了良心被谴责的准备,却突然间失去了这个机会。临近期末的时候,夏铭毫无预兆地离开了学校,只给她留下一封信:
思思:
这是我自己画的画,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它能陪着你。对不起,我没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问我为什么离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珍重!
夏铭
夏铭的离开让文思不知所措,他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地消失?他还会回来吗?看着那幅蓝天绿水交相辉映的画,文思忽然眼睛酸涩,她记得夏铭曾对她说过:没你的天空没色彩。
【4】
2007年的东夷中学还很闭塞,几乎没有学生拿手机,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文思找不到夏铭的原因。失了音讯,文思每天都在神游,上课也是无精打采,文橙月看在眼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每天都会在老师发现她开小差之前掩护她。
奇怪的是,那段时间林亦然对文思的关注度迅速提升,经常在文思面前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逗她笑,她确实因此舒心了不少。
更意想不到的是,林亦然竟然写信跟她告白!看到信件的那一刻,文思想起了夏铭,想到不久之前他也曾这样偷偷在她书本中夹着信,一样的称呼,差不离的言辞,仿佛一切都是重演。
这是个致命的错觉,因为这个错觉,她没有像面对其他男生的告白一样觉得厌烦,加上文橙月的极力撮合,她接受了自己毫无感觉的林亦然。
可她万万没想到,夏铭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学校,并进入原来的班级。
新学期再度出现的夏铭让文思捉摸不透,他不再写信给她,在路上碰面时总是默默地擦肩而过,最让她想不通的是,他竟和林亦然称兄道弟起来,他难道不知道她和林亦然的关系?还是他故意让她难堪?
她很怕夏铭觉得她是个随便的人,但她又不能跑去跟他说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这样的低姿态,她做不来。关键是,这并不是一个误会,而是她真真切切的选择。
每次看到夏铭跟班里的女生说说笑笑,对自己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文思就万分懊恼。
一个月后,学校放清明节的假,文思独自一人去车站,林亦然没有去送她,这正和她意。夏铭回来后,每次面对林亦然她内心总会生出源源不断的愧疚,这太难受,她决定收假之后跟夏铭说清楚一切。
醒悟总是迟于错过,这大概就是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遗憾的原因吧。总之,清明之后,夏铭再也没有回到学校,他的短暂回归仿佛是文思美妙的一场梦。
当月,文思就跟林亦然摊牌了,林亦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爽快得让文思觉得有点可悲。三个月的糊涂账毫不费力地算清了,没有掺杂感情的事情就是好解决。
没过多久,班里就传出林亦然追求文橙月的消息,文橙月拒不接受。对好朋友这份从天而降的桃花运,文思不发表任何评论,文橙月也从不询问她的看法。文思心想,她和文橙月之间大概也就剩这点默契能证明她们的关系了。
时间之河就在这样的你推我搡中流到了初三,此时已经没有人会再提起那个酷酷的拽拽的上课总是我行我素的夏铭,仿佛他从来没在这学校出现过,只有文思记得,教学楼二楼走廊的尽头曾经是他经常凭栏远眺的位置。
他那时在望着什么呢?是住在对面宿舍楼的自己吗?
初三那年清明节前夕,林亦然请全班同学到他家里庆祝生日。生日宴上,同学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文思不习惯待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出门散步透气,意外发现林亦然和文橙月在隔壁邻居家独处一室,言笑晏晏。
文思懵了,不是因为文橙月的欺瞒,而是因为林亦然明明就有女朋友,而且就在他自己的家里!
她是想不通事情的所以然,但她不会去问,真相往往是伤人的,适时糊涂才能成全自己的心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为了保护那悄悄淡化的友谊。
【5】
文思的中考成绩原本可以上市重点高中,但她填报了西城中学,一来离家近,二来可以看到早已转学到西城的夏铭。
就在中考结束那晚的彻夜长谈中,文思从同学口中得知夏铭转学的消息,还听说了夏铭离开东夷中学的真正原因:以陈涵为首的小团伙不知为何威胁夏铭,声称要是夏铭不主动离开,他们就把夏铭和她交往的事情告诉大家,还会把她写给夏铭的信公之于众。
东夷中学一向严抓早恋,一旦被校领导找到真凭实据,就不只是被请去办公室喝茶那么简单了,还可能受到处分。
那个男孩看似放荡不羁,偶尔也会上课睡觉、会打架,但却知晓她所有的顾虑与担忧,为了维护她那倔强的骄傲和被荣誉缠绕的名声,他宁愿离开,宁愿被她误解。一想到这些,文思的心就揪成一团乱麻,在每个寂静的深夜不断拉扯。
到底是缘分浅薄,文思最终没能找到夏铭的踪迹,她以为夏铭会直升本校高中部,却忘了他有可能辍学,他一直都是不爱学习的孩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进入新班级后,文思惊喜地发现夏铭的一个发小跟自己同班,并从他那儿问到了夏铭的联系方式以及他在厦门打工的消息。
再度联系的两人热情不减当年,没有手机的文思苦练计算机,只为了在每周两次的电脑课上提前做完作业,登QQ给夏铭发消息。
高中的第一个寒假,大年初二碰上了情人节,空气中都是喜庆甜蜜的味道,文思经过软磨硬泡成功地拿到了大哥的手机一天的使用权,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外偷偷给夏铭打电话。
那夜的风吹得生猛,文思单薄的身子在昏暗中瑟瑟发抖,夏铭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栗,问她是不是一直待在室外,文思只是嘿嘿的傻笑。
夏铭轻叹:“思思,你明明这么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那个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终于被赤裸裸地摆到眼前,她无暇细想,只能无力地反问:“我们就不能做好朋友吗?”
夏铭答得决绝:“除了情人,我什么都不做。”
电话忙音彻耳回响,文思木然地站在原地,汹涌的眼泪倏然滑落。
在经历了半年的回温之后,她和夏铭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时光就像一把筛子,小惊喜容易遗漏,大悲伤却兜了一大筐。
文思放弃了无用的挣扎,回到学校安分地努力学习。只是每次站在领奖台上,她都想不通自己为何没有想象中兴奋,她舍弃夏铭,不就是为了保持一个足够获得奖学金的成绩而不至于失学吗?
八月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如期而至,录取学校是本省的一所985大学,和她填报的第一志愿——厦门大学只是伯仲之间,可文思还是像吞了鸡屎般难受了好久。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高考的失意反而促使文思做出一个勇敢的决定。大学开学前一个周,文思脑子一热便独自乘车前往厦门,当她踏上厦门的土地时,她的心雀跃不已,这么多年她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主动地拉近了与夏铭的距离。
夏铭倒是不计前嫌,提前去车站等她,文思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看到夏铭的第一时间便冲出去拥抱他,喊出了相识以来最直白的话:“夏铭,做我男朋友吧,我好想你。”
那是文思第一次拥抱夏铭,也是最后一次,放开双手后,夏铭就给了她当头一棒:“我不愿意。”
文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夏铭出奇地平静,缓缓道:“你可以始终活在你的光环里,我却不能一直待在你的阴影下。”
“我不相信,你说过你会一直等我的,你说过的。”文思泪眼婆娑地望着夏铭,“你当初离开东夷是为了保护我吧?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我现在不需要你在背后保护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夏铭的眼神偏离了片刻,侧身道:“我还没那么伟大,我离开东夷中学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
文思带着失控的哭腔喊到:“你骗我!那你为什么走了又回来?”
“我担心你为我萎靡不振,想回去开导你,谁知我一走你就和别人出双入对,文思,你现在又来装什么一往情深呢!”
这样犀利刻薄的夏铭让文思难以招架,恼羞成怒的她连车站都没出,直接买了当天的回程票。
相聚不及离别长,黯然销魂忆情郎。转身之后,他们怕是再也搭不上通往彼此人生的列车了。
【6】
所有没有主角参与的故事情节都可以无限省略,就这样,又一个三年过去了,文思成了风姿绰约的大四女学生。
在距离故事开始十年后的2016年,文思22岁了。为了纪念这牵强附会的纪念,生日的时候,她叫了很多人去KTV唱歌,包括林亦然。
也许是出于捧场,大家都玩得很high,因为人多,唱歌轮不过来,大家就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林亦然第一轮就输了,他选择真心话。
文思洋洋得意地想挖他的老底:“说一件你做过的亏心事。”
林亦然踌躇了一会儿,而后云淡风轻地说:“文思,其实我初中的时候追你、跟你交往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和文橙月打赌,赌注是如果我追到你她就要做我女朋友。”
可笑!文思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是个大傻逼!亏她以为自己有多魅力四射,原来只不过是可以始乱终弃的棋子。
林亦然见她不说话,过来打趣:“过去的事希望你别介意啊,来,干杯。”
文思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惹怒,反唇相讥:“林亦然你真可怜,就算你赢了,文橙月还不照样成了自个儿兄弟的女朋友。”
林亦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默然举杯饮酒。
也许更应该难过的是林亦然吧,他煞费苦心地博取文橙月的心,却从未真正如愿。而文橙月的初衷是什么文思竟猜不透,究竟是为了让林亦然帮她走出夏铭离开的阴影,还是单纯为了赢得一场打赌?
人长大了,有过太多不期而遇的打击,就不会再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所以关于林亦然提起的这档子事儿,文思很快就释怀了。
因为签了工作,答辩过后文思便去了厦门,就当是毕业旅行。
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力量在指引着她,让她来到那家缀满游客心声的小店,来到那张印着蔚蓝天空的明信片面前,那上面写着隐晦的文字:
思如潮海
铭记于心
——XM,2012年9月3日
文思第一眼便笃定那是夏铭写的,十年来她反复翻阅夏铭的信,他的笔迹她早已烂熟于心。
9月3日?那不是夏铭拒绝她的交往请求的后两天吗?文思如梦初醒:于夏铭而言,在她告白以前,与其始终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还不如敬而远之;及至她告白之后,他已无法承受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然而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在写下这几行字后的某一天夏铭的心终会另有所属;而她,在世俗的虚荣里浮浮沉沉,不惜把对夏铭的感情禁锢于浮华背后的黑暗,在漫长的青春岁月里,既折磨了夏铭,也煎熬了自己。
不管有无爱意,夏铭选择离开她是明智的,因为离开,意味着她将永远无法占有,这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
离开之于夏铭是解脱,但对文思来说,离开不是结束,而是漫长缅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