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窗帘被风扯得呼呼地响,随着窗帘的摆动瞬间,太阳瞅准间隙,把阳光撒向这房间,在风稍作停歇是又不得不撤出窗户之外。远处,一只借落子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发现没有谁阻拦它的放纵,终于恣肆地聒噪起来。

教务室里,我爸就跪在老师和周云杰他爸的面前,不断说着道歉的话。无非是些“不懂事”,“孩子还小”之类的话。事情并没有到达需要下跪的地步,或许他觉得跪着可以博得多一些同情。我站在他后面低着头,数着这放肆的蝉叫了多少声。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我想其他人此刻一定在心里嘲笑着他的笨拙和软弱。

我走出教务处的时候,发现吴希站在走廊上,眼睛里还有没干的眼泪。看到我出来,她才慢慢走过来,问我道:

“你没事吧?”

“没事。”

“是我害得你,要不是……”说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没事。”说完我朝着教室走去,没有回头看她,不过我猜她此刻应该是战兢兢的站在原地。

收完书,我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了。于是我直接去了寝室,发现竟没有一个人。我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只剩下天边的晚霞还倔强的不肯消散。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发现之前跟吴希借的书还没还给她,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借来也没怎么看过,现在要走了总要还给她。天就要黑了,再去找她又要花不少的时间,于是我写了张纸条,交代寝室的人替我还给她,反正他们巴不得有机会跟她说话呢。

回家的班车已经没有了,我叫了辆三轮,竟要150块,我也懒得还价,把东西扔上车就指引着他往家的方向开。大概每个司机都是话多的,他们总能把你的底细透彻地盘问一遍,即便是你一言不发,他们也能靠自己的猜测聊上半个小时。车开到半路,我想起来饭卡里还有89块钱,开始后悔前天就不该去充卡。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洗碗池里攒了一池子的碗,锅里还残留着不知道那一顿的剩菜,地下堆积的烟头不知道多久没有扫过了。我实在奇怪这个人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生活的。我稍微打扫了一下,随便做了点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回来了。

我起身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他慢吞吞地吸着手中的半支烟。半晌,在火快要烫到手的时候才把烟头往地上随手扔了,端起碗开始吃饭。

“我从医院出来还去二中看了看,好说歹说,人家不收转学生。明天我去明中看看,明中虽然比不上一中二中,还是强过其他学校的。”他一边嚼饭一边说。

“别去了,我不上。”我已经吃完饭,就坐在他旁边,等着给他添饭。

“不上?那你想上哪儿?”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尽管他极力掩饰。

“我不上学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空碗,添了半碗饭递给他。

他沉默了半晌,问我:“不上学,你要干嘛?”

“干什么都行,出去打工。”

“打工?你才多大?谁会要你?”他最终也没吃完那半碗饭,搁下筷子,瘫坐在椅子上抽烟。

“不小了,再过两个月就十九了。”我在心里估计,他可能连我多大了也不清楚。

他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再说话,掏出指甲钳开始修剪指甲。我去给他找出一盏台灯。他修指甲极为认真,一连低着头一两个小时是常有的事。节能灯的亮度不够他看清手掌上的细微末节,修指甲的时候习惯在面前点一盏灯。

我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抬头说:“剩饭留着喂狗。”刚说完又想起什么,接着说:“哦,那狗已经不在了,前几天跑出去就没再回来。”

他修完指甲就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天热他总喜欢睡在这里,我也不叫醒他,点了蚊香,拿了条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低头瞅见他的头,不禁有点心酸。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半头白发了。还记得半年前,每逢不做工的时候,他总是对着镜子打理自己,有一根白头发,也是要剔出来拔掉的。

三天后,我登上了打工的火车。一个人出远门还是第一次。以前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没有超过三个小时的路程。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什么地方,虽然跟我爸讨论的是去投靠同村的黎彬彬,但我并不想跟这个人有过多的交往。这个人圆滑太过以至于让人感觉到一股谄媚的习气。因为是邻居,小时候我们的关系非常好,但自从我搬家转学后就不怎么见了,他是何时辍学打工的我也不得而知。

常听人说起火车上的拥挤景象,所以当火车开始开动而我发现整个车厢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空的时候,我还不太愿意相信。大概科技进步了,坐火车的人也少了。

火车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后,从上一列车厢缓慢移动过来一个人,声音洪亮地跟大家介绍着自己的经历。他几年前出过车祸,左腿是瘸的,老婆也跑了,生活凄惨,得不到政府的援助,所以只能在火车上沿车乞讨。不,照他的说法是卖艺为生,不过他唱的歌实在难以称之为艺术,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买的艺是什么。但是他似乎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问正在打电话的小伙子“很忙吗?”——虽然我也猜测那个小伙子是在假装打电话。

我想起村里的吴伯伯,前些年在矿洞里把脚砸断了,因为没有残疾证所以也一直没得到过政府或其他人的帮助。但是他拄着一支拐养起了鸡,几年时间竟发了家,现在已经是一个养殖场的小老板了,早不用自己亲自端饲料喂鸡了。而眼前这位,他的脚除了走路慢一点难看一点外,完全不至于沦落到“卖艺”为生,所以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主意不给他一分钱的。他不停的在我面前诉说他的不幸,我一时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所以我就这么沉默着,就当没有看见他。然而,他似乎没要到钱就不打算走的样子,在我座位旁边不停地说。说了有五分钟的样子,看我毫无反应,他也就停了。我松了口气,心想他总算放弃了。然而他只是不再说话,并没有离开,弓着背就这么看着我。我感到很奇怪,他若是放弃我去下一个恐怕早已要到了钱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让他决定就这样跟我耗着。本来嘈杂的车厢里慢慢安静了下来,虽然为了显得不在意我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乱瞟,我还是感觉到了整个车厢的人都向我这里看,我十分不习惯被别人注视的感觉,而且还是这么多人。他们看得我脸发烫,鬓角有细汗慢慢流下来。我跟他就这么僵持着,感觉到十分煎熬,我无法探听他的内心想法,但我的内心更加坚定不会给他钱,这似乎演变成了一种较量,虽然不知道我们在较量这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分钟,他突然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慢慢地走开了。也不向其他人要钱了,就这么拄着拐从过道上走去。我不知道他要去到哪里,我只觉得他的背弓得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

天慢慢黑了,卖晚餐零食的餐车过来又过去,每过一次都说今天最后一次供餐了。车上逐渐被泡面的味道充斥,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觉得方便面是一种美味的事物,不过我习惯于煮而不是泡,然而此刻的这种各种方便面的混合气味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估计每个人的泡面是不同的味道,但是它们混合起来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我在一个站下了车,我甚至都没看清站名。在车快要进站时我看到远处闪耀着各种颜色的灯,似乎要照亮了半个城,于是我决定就在这里下车。我此前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灯,我想我所见过的灯最多的建筑恐怕是学校的教学楼了,晚自习上课之前站在教学楼前面,灯光从每个教室的窗口透出来。每个窗口都有故事等着人去窥探。

        火车站的景象让我有些后悔在这里下了车,昏暗的灯光令我怀疑我刚才是看走了眼,出站口外聚集了各种拉客的人,出租车司机上来就要抢你手里的行李,跑黑车的一遍遍不知疲倦地问着你要去哪,开旅馆的把一张小卡片在你面前晃了又晃,嚷着“有空调有热水”。我被这些人烦得不得不快步向前走,等终于脱了身却开始凌乱了,我该往哪走呢?

我又折返回去,问了个廉价旅馆,跟着这个个子不高的女人向她的旅馆走去。光越走越暗,路越走越偏。我开始有些担忧,我听过太多在火车站被骗后遭遇打劫的故事。就在我盘算要不要逃跑的时候,带路的女人说了句“到了”。上了一个坡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几户破落的房屋,若不是她领头走进去,我绝不会想到这就是所谓“旅馆”。这是一栋三层的砖房,一眼就能看出来它是砖房,因为没有粉刷,你可以清晰地看出每一块砖的模样。地板也仅是抹了水泥,没有过多的装修。我开始怀疑她所承诺的空调热水是否真的配备,进门之后证明她没有说谎。空调是有的——住房登记室里立着的堆满灰尘呜呜作响的空调是有一台的;热水也是有的——三个楼层所有的房客共用的只有一个隔间的浴室里滴流着三十几度的热水;甚至于无线网络也是有的——打开万能钥匙可以破解到隔壁另一家(不知道是住户还是也是旅馆)的WiFi。

我把行李箱扔进房间的之后,刚才的那个女人,也就是这家旅馆的店主清了清声音然后问我:“要不要小姐,年轻的也有。”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我竟羞得有些脸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想告诉她我才十九岁——实际上十九岁都还差两个月,想了想还是算了,只强装镇定冷冷地说声“不用。”

胡乱睡了一夜之后,我拖着箱子离开了这里。走了几分钟之后我看着周围到处林立的高楼和来往穿行的汽车,实在有点难以置信,谁会想到在一个繁华的大都市里会藏着一个那样破败的居住区呢。

我拖着行李在街上没有目的地到处窜,搜寻着有没有打工的机会。可是走了一上午也没有一点收获,这些耸立的高楼没有一处是我的归宿。最后我在一个老人的指点下来到了工业园区,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做玩具的厂,招工的人看着我拉着的箱子,皱了皱眉。我猜拉着箱子找工作的人肯定不多。他只简单地看了看身份证就把我领进了大门,“一个月三千二,供吃住,一天上班十小时,明天开始上班。”这样他就交代完了全部的事,领着我来到了住的地方。

我铺完了床,准备给我爸打个电话,拨通后却迟迟没有接。在我准备躺下休息一下的时候他打了过来。我告诉他说没去找黎彬彬并跟他说了现在的位置,他也没说什么,只嘱咐我一人在外万事留心。

苏游是在我来到这里一个多星期之后来的,就站在我对面,那时候我已经能熟练地将残缺的肢体拼接成为汽车人了,她手还很生,到了下班时间还有没做完的我就帮她一起做了。寝室里同住的人不是赌钱就是谈论女人,我懒于和他们交流,所以下了班习惯到厂大门前的小树林里面吹吹风才回去,她知道后就经常和我一起去,或聊聊天,说些以前的事;或是不聊,把林子中的小路走完了,然后各自回去。她去过很多地方,偶尔跟我说些她旅游的经历,她说到西藏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个月前我也曾和几个人计划过穷游西藏,现在想来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还读过很多书,偶尔也跟我说一些感受,我只静静地听,时不时的附和两句。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出现,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下班,一起进林子吹风,有时候即便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了,毕竟这里的生活单调得不需要太多默契。

第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加班的竟有三千八,我想起以前班主任常说只有读书才能养活自己,现在想来这句话也不绝对。我拿着这些钱竟有些不知所措,我从未盘算过领了工资后该怎样处置它。领工资的第二天是放假,我计划着出去把一部分打给我哥,他在北方上大学。只有没钱了才会打电话回家,我猜想他还不知道我出门打工的事情。苏游来的比我晚,发工资的这天她还不足一月,领到的自然没有我的多。我想请她吃个饭,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花销了。晚上我在树林等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我就想着明天直接在楼下等她好了。第二天我在她们楼下站了很久也不见她下楼,幸而遇见她同寝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我便托她帮我叫下苏游。她告诉我苏游已经走了。

“走了?”我有点难以置信。

“领完工资不久就走了。”

我没来由地感到很生气,

跑回宿舍收了收东西也拖着箱子离开了。

走出去不远,我慢慢平静下来,对自己的愤怒感到很莫名其妙,每个人是一个自由的个体,离开或者留下都是她自己的权利,我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我不知道该去哪,突然想到我哥,于是买了张票,登上了火车。


在出站口见到我哥时,他并没有表示他的惊讶,甚至没有表现他的热情,见面只寒暄了几句,问了我的情况,便帮我拉着行李往路边的出租车赶。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生叫小茴的,除了刚见面时候我哥介绍她是老乡时打了个招呼,一路上也没说话。我跟我哥虽然好久没见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就这样一路上的气氛冷冷的。无聊的我一路上不住地拿眼偷瞟她。余光看人简直是对眼睛的折磨,然而她生的并不讨人厌,这让我既要照顾酸涩的眼睛,又忍不住一次次把目光牵过去。大抵人对于一切偷偷摸摸的事情都是有瘾的。

出租车停在了我哥的大学的大门前,我有点莫名的激动,心里想着:没想到被勒令退学的我却率先“踏入了大学的校门。”我对于这大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逛了一圈,唯一留下印象的就只有图书馆了,也并不是它有多么雄伟磅礴,只是图书馆这种地方,好像只要走过,就容易让人记住。

晚上我哥回寝室,我跟小茴住在她出租的房子。对于这样的安排,刚开始我是拒绝的,电视剧里面男女独处一室都是会出事的。但是鉴于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没有短期的房子可以租,住宾馆又太贵了,所以也没太反对就跟着她来了。房子挺简陋的,但是意外的有三间房,里面两间卧室,各放着一张床,外面一间放着好几张桌子,看起来没什么用。我挺奇怪她一个人为什么租一间这么宽的房子。她只说了句“懒得找其他的”。

洗完澡后她在窗户旁边抽烟,我没想到她会抽烟。我所见过的会抽烟的女人,要么是在街上扫地的环卫工,要么是在发廊门口坐着的中年女人。当我看着她对着窗外突出烟雾的时候不知为何竟会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就好像发月考卷时候老师一个个叫着名字时候,久久叫不到自己的那种感觉。我想跟她聊点什么,走近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木木地站着。她回过头看我,没什么表情。然后把烟盒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不知所措——我根本不会抽烟。

第二天我发现了一项轻松的赚钱手段,代人上课。起因是我在我哥的手机里面发现很多QQ群里面经常有人发布需要找人代课的信息,刚开始我惊异于大学竟然连课也不用自己去上,问了我哥大学上课的情况后,我发现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原来大学上课老师都不认识你,上课你去了没去老师只能靠点名才知道,所以只需要在上课的时候替人回答一声“到”就可以赚几十块钱,比进厂做工要强多了。我于是加入了几个专门发代课消息的群,不断有人发需要人代课的消息。我当下就接了一节下午的课,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上课的教室,看到这教室里有一百多个人,我的心情才渐渐能平复下来,毕竟一百多人有一个不对老师应该看不出来。整节课我都在等着老师点名,期待着我什么时候才能说出这个“到”字,然而一直等到下课也没点名。原来不是每节课都点名的。下课之后,委托的人只简单的问了几句就把钱转了过来,我忽然又想起了班主任那句话,只有读书才能养活自己,现在想来,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上了几次课后我慢慢开始习惯这种生活,虽然每天上的是不同的课,但是这种每次踏进教室,我都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我真的上了大学,而且还不用参加高考。由于还有人需要代做作业的,于是我开始认真学习其某些科目来,没想到慢慢竟也学了些东西。就这样我被高中开除了,却上了大学。

我在这里呆了快半个月,白天几乎都见不到小茴,她一早便出去,很晚才回来。她只说去自习,然而我一次也没在图书馆见到她。虽然“同居”了十几天,她总是一副冷的面孔,让人难以接近。我们的对话少得可怜,除了不得不张口的时候,她绝不多说一句话。但是每天睡前,我们会一起坐在窗户前吹风,像是某种默契。她或是抽烟,或是不抽。我就坐在她后面,看月亮,或者看雨。

星期六的晚上也是如此,我们并排坐着,她抽着烟,我闭着眼。忽然有人敲门,骂骂咧咧地粗鲁地拍着门。我去开门后就问道很重的酒精的味道,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壮实的男人,看见了我,便是一脚。我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向后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常听人说人喝醉了没有力气,看来是瞎扯淡。我倒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这男人还想过来动手,被小茴跑过来拉住,他反手一耳光甩在她脸上,说道:“我说你这两天老躲着我,原来在家里养了个小白脸啊!”

“不是,他是我老乡。”小茴跑过来护在我面前,跟他解释道。

“老相好吧!还他妈有住在一起的老乡?”

“不是,他刚来这里,没地方住,暂时住在我这里的。”

“去你妈的吧,你要不是跟别人好上了,怎么他妈天天躲着我?”

“我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要发疯了”

……

此时躺在地上的我想的却是,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呢。

小茴把他推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过来扶起我来说:“你先出去住一晚。”于是我就被推了出来。

我走在街上越想越觉得窝火,莫名其妙挨了顿打,丢脸的是我却一直躺在地上没得还手。听他们的对话看来那男的是小茴的男朋友了,我感到有点失落,我早猜到她有男朋友,只是没想到竟是个这样的男人。想着想着觉得没意思,她的男朋友她自己都不嫌弃,我跟着瞎操什么心。我打算着,等天亮把东西搬出来,另外找个地方住吧。

我找了个旅馆开了间房,坐在床上揉着被踢的部位,这时候电话响了。我按了接听后就听见小茴在里面哭,也不说话。我此刻想的是她从来没问过我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呢?

我回去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看到我便开始哭,我走进她的房间被吓了一跳,地上都是血,刚才的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右边有个被一块毛巾捂着,我走过去探了鼻息,已经断气了。我揭开他头上的毛巾,一个指甲盖大的窟窿赫然出现在眼前。我回头问小茴怎么回事,她只是哭。我问:“报警吗?”她还只是哭。

我开始回忆着电影里面的处理尸体的方法,把这摊死肉拖进卫生间,开着水开始分解。好在上一个租客是个爱做饭的人,留下的两把刀就放在外间桌子的抽屉里。我就拿着菜刀,照着关节的地方砍下去,把尸体分解成一段一段的,由于菜刀太轻了,所以砍起来很困难,砍完以后一把刀已经变得很钝了。接下来是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这次该嫌菜刀笨重了,不及尖刀那么灵活。以前每年过年前都要杀一头猪,每次见杀猪的刘二叔来总是提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各样的刀,以前我总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想来是有必要的。

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内心十分平静,以至于做到一半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狂,差点笑出声来。

我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微微亮了,我看看手机,快五点了。我用来时的行李箱把这堆散架了的男人装了,叮嘱了小茴哪儿也别去后,开始拖着行李箱往偏僻的地方走。这校园是在山上的基础建起来的,虽然在校园周围形成了一些产业,看起来挺繁荣的,但只要偏离马路开始走,不久就会走到不见车马的偏僻去处。我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一个湖,我决定就把东西抛在这儿。确定周围没人后我抓了一把洒进湖里,慢慢地有一群鱼围上来开始抢食这些碎肉。于是我放心地把所有的碎肉都洒向湖里,找了棵顺眼的树,刨个坑把骨头埋了(因为没有带挖坑的工具,只得用箱子里的骨头来刨坑)。做完后我洗干净了箱子开始往回走。

我回到家(任何一个地方,住久了都感觉是家)后,我们俩就什么也没干,在窗户前相对着坐了一天。看着阳光的颜色由白逐渐转为红,偶尔也有两只麻雀从窗户外面飞过去,叽叽喳喳地吵着架。

“我们走吧。”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跟她说。

“去哪儿呢?”

“不知道,但总得离开这里吧。”我也不知道我这句没来由的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

我给我哥打了电话。

“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明天”

“这么着急?”

“小茴跟我一起。”

“哦。我去送你。”

“不用了,我们一早就走,你上课吧。”

“嗯。那好


……

我们买了距离这里最远的火车票,约定好如果到某一个站两个人都觉得好,就下车。

然而我们在一个两个人都觉得不好的地方下了车,因为警察找上了我们。这效率高得让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中国警察。

警车行驶在狭窄荒凉的公路上,车里气氛没人说话,气氛冰冷。

“警察叔叔,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闭嘴!”

……

我想起某天下午,几个少年围坐在教室里面,讨论着高考过后的打算。

“等毕业后啊,咱们就去流浪,去漂泊。”

“去哪。”

“不知道。哪都行。不知道去哪才叫流浪呢。”

“去干什么呢?”

“不知道,到时候想到什么就干什么。”

“那还回来吗?”

“不知道,看心情。想回便回,不想回便不回。”

“还是抓紧做题吧,还有几个月高考了。”

“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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