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2007年,我住在伦敦,乘“欧洲之星”,巴黎在两小时之遥。翻出2006年“天真”的文字,庆幸自己曾经那么“天真”。
记不清谁曾用女人的岁数来比喻著名的都市。好象说巴黎是四十岁的贵妇,风姿绰约,故事一箩筐。伦敦是六十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上海是二十岁,仗着青春丽质直露奔富,毫无遮拦……
以往到巴黎,多是出差,无非是艾费尔铁塔,香谢里谢大道,卢浮宫……到伦敦学习艺术欣赏,终于可以慢慢欣赏巴黎了!导师PATRICK说,他去过巴黎不下百次,但每次去仍然会有新的发现;导师REBECCA也说,巴黎的艺术宝藏,深藏在每一座教堂,每一个小画廊,甚至跳蚤市场里。
此次随学校再赴巴黎,一路用像机和眼睛细心记录。但到动笔时还是忐忑不安。我对这座城市的体验和了解,实在肤浅之至,不足为道。这个十八、十九世纪精英艺术家、文学家、作家、诗人、建筑师、鉴赏家等云集的世界文化艺术中心,恍如一个梦幻与现实交织、永不落幕的秀场,让人既叹为观止,又跃跃欲试。于是,小心翼翼地在标题上写下“掠影”两个字,先承认蜻蜓点水,免得被巴黎通们诟病,特别是那些嫁了法国人的闺蜜。
掠影之一:卢浮宫—达芬奇密码
日程表上写着,第一天,卢浮宫,REBECCA介绍NEO-CLASSIC画作。汇合地点:地下倒金字塔处。
我心里一阵窃喜。自从看了”达芬奇密码”,就惦记着到卢浮宫“追根溯源”一番。无奈学校的日程很紧,本已无望,没想到汇合地就在书中“HOLY GRAIL”(圣杯)摆放的地方—La Pyramide Inversee!
根据伦敦一家专业调查公司(Opinion Research Business)对1000个市民的问卷调查,70%的人相信耶酥和Mary Magdalene有孩子!书中提到的邪教OPUS DEI教派更是直书给SONY公司,要求在影片开始处加上重点说明,既此片根据小说杜撰摄制而成,以免误导。在互联网上键入此书名,搜索出的项目充斥着神职人员针对这本书写的宣教文章。连伦敦的“国家画廊”都微妙地在电影首映的五月份,把画廊重点推介项目“每月一画”定为达芬奇的“Madonna in the Rock”,推介内容更是全面否定Dan Brown书中对这幅画的描述……估计SONY公司和Dan Brown看到这架势保准偷着乐,如此大动干戈,这部片子的票房不会差……
我们准时来到地下倒金字塔汇合处,只见人头攒动。REBECCA无奈地说,没想到这里已成为观光客留影的大热门。其实不光这些,几乎所有书店都在趁影片首映再次力推原作,还出了电子版。巴黎和伦敦两座城市都开发了达芬奇密码旅游线路。伦敦地铁里为该片所做的广告也采用了要费很大功夫才读得出来的解码式文字组合。连我们在EUROSTAR火车站领的巴黎免费地图,都改成了Da Vinci Map! 在这一点上,商家和教会是没法调和了。
我们从德农馆进入,直奔NEO--CLASSIC画作所在。我注意到,这里的工作人员在劝阻人们拍照。以往卢浮宫是允许消除闪光灯后拍照的,是什么原因使规矩变严了呢?想到当初拍达芬奇密码时敞开大门给剧组,摄制组用的灯可不是一般的强光,不知是否采取了保护措施。
本次卢浮宫之行,主要是品赏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期法国的新古典主义(NEO—CLASSICISM)和浪漫主义(ROMANTICISM)画作,为的是配合教学进度、在原作面前进行讲解和互动。两个流派之间基本上是形式与内容之争,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对巴洛克(Baroque)和洛可可(Rococo)风格的背离。新古典主义注重采用罗马、古希腊的创作风格,同时也不回避当代题材。代表人物有我们知道的“马拉之死”的画家DAVID,“泉”和“土尔其浴”的画家INGRES等。浪漫主义则注重充分发挥创作自由、想象力,及对色彩的创造性应用。代表人物有著名的“自由引导人民”的画家DELACROIX,还有我们不太熟悉的GERICAULT。
GERICAULT的作品无论是感染力和技法都不输给DELACROIX,两人也是好朋友,怎奈他英年早逝(33岁),留下很少的画作。其中最震撼的,莫过于眼前的这幅巨作“The raft of the Medusa”,也是画家本人最后的作品。
1816年6月17日,一艘法国船Medusa在非洲的Arguin Bank搁浅,法国船长带着他的家眷及船上的贵族250人上了救生船,并用大梁和梶杆做成一个木筏拖着其余150人在海上漂流。当救生船自身难保时,船长下令砍断了连接木筏的绳子……十三天后,当木筏在海上被其它船只发现时,只剩下15个人还活着,其中5个几天后也死去。在海上漂流的十三天,这150个人从抢食物和水,到自相残杀,到最后为了生存而人吃人,上演了一出人间惨剧,该事件也成为当时法国最大的丑闻……
为了真实地反映当时的状况,25岁的GERICAULT甚至跑到医院的停尸房去临摹尸体,并请了大量模特重现“惨象”,连DELACROIX也被他抓来充当一个画面前景的“头朝下,双手张开”的死者。作品重现的惨烈、悲壮、无助和对生的强烈渴望,让人如临其境;而画面赤裸裸的现实主义、对情感的捕捉与演绎、那种基于事件本身却又赋予人更深刻思考的感染力,使人过目难忘。
我们的艺术导师PATRICK对GERICAULT情有独衷,尽管他也很推崇DELACROIX。记得他在演示The raft of the Medusa时,曾说过一句话:This is us! GERICAULT在暗示,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时刻,漫漫苦海中沉浮,倾其所有,等待生命中重生的一刻。以生存为名,我们也曾有过不那么光彩不那么人道的时刻,背叛友人,对至爱下手。
达芬奇密码引发轩然大波,是因为它憾动了许多人信仰的根基。如同浩瀚人海中你发现了活着的真谛,却有人告诉你那不过是个谎言;你的木筏已经摇摇欲坠,却你被告知海平面上的船只是虚幻。
GERICAULT和Dan Brown,跨越世纪的两个人,用不同的方式,把曾经发生在世间和内心的征战展示给人们看,考验那些欣赏绘画和文字的人,是否还有勇气,透过画布和纸,直面生命本源深厚而沉重问题。
Tom Hanks是对的,能否每天面对镜中自己,活出人性光彩,重于对答案对错的争执。至于神是否在千年前和一个女圣徒有过一个孩子,其实,Dan Brown在乎的,是这个悬疑可以引发的轰动,而不是事实本身。人们如果因此而把达芬奇密码当成推翻信仰的证据,上帝是会发出善意的笑声的……
掠影之二:一个美术馆和一个教堂
居斯塔夫·莫罗美术馆
在巴黎,能看到名家绘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有一处很特别,那就是位于巴黎十五区拉罗什福柯大街(rue de la Rochefoucauld)14号的“居斯塔夫·莫罗博物馆”(Gustave Moreau Gallery)。这里原来是居斯塔夫·莫罗的家,他死后把这里连同他的许多作品都捐赠给了国家。
居斯塔夫·莫罗是十九世纪法国象征派画家,他的绘画主要从基督教和神话故事中取材。1891年,莫罗成为法国国立美术学院教授。在他的学生中有后来成为野兽派先驱的亨利·马蒂斯和乔治·鲁奥。
居斯塔夫·莫罗是同性恋,这在当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的作品以神秘、迷幻和色欲见长。虽然他一度也被学院派推崇,但大部分时间处于隐居状态,沉缅于自己构筑的色欲迷离的虚幻世界里。
比如圣经中的那个舞女撒拉米,他演绎了不下十几个版本。他的作品色彩华丽而带有阴郁的调性,对油彩和水粉的运用可以说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挑战着你所能接受的极限浓度。
也难怪会培养出马蒂斯这样的以狂野色彩和强烈视觉冲击力著称的野兽派大师。我们的导师派帝开玩笑说,如果在一个阴雨天来这里,偶尔夹杂几个闪电,满眼的诡异画面保证让你晚上做恶梦。
EgliseSaint Sulpice教堂
如果沿着Bonaparte街走到Saint Sulpice广场,你也就到了巴黎房价最贵的地段之一。
这里到处是咖啡馆和餐厅。广场上建于1844年的喷泉轻快地洗涤着周围的喧嚣,栗子树下的长凳上,懒散的人们悠闲地吃着三明治。
Eglise Saint Sulpice教堂耸立在广场上,它的规模和巴黎圣母院不相上下。教堂始建于1646年,在唱诗队席位中间有一条铜线,那就是巴黎的零初子午线。
最让人喜欢的,是教堂里的宗教壁画,它们是法国最著名的浪漫主义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Eugène Delacroix)手笔!在掠影之一里面提到,他曾师从法国著名的古典主义画派画家雅克·路易·大卫,但却非常欣赏画家彼得·保罗·鲁本斯(Paul Rubens)的强烈色彩。他的著名画作“自由领导人民”曾被印在法国政府发行的100法郎的钞票和1980年的邮票上。作为法国的骄傲,德拉克罗瓦的大部分作品被保存在卢浮宫里,要买门票才看得到,且基本上都是帆布油画。而当你悠闲地步入Eglise Saint Sulpice教堂,你可以看到德拉克罗瓦的巨幅壁画(714 × 485 cm),虽然是宗教主题,却依旧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色彩风格,难怪他的画作对后期崛起的印象派画家和梵高的画风有很大影响。
这就是巴黎,随便拐进一条街,走进一座教堂,可能就会有意外的收获和惊喜。
后记:我喜欢陪友人在巴黎购物,在塞纳河边,脚边放着“扫货”战利品,端着一杯咖啡,聊些女人感兴趣的话题。但如果,你更愿意“扫街”,愿意花上几天时间,在街角路边找寻上世纪留下的痕迹和传说;愿意“浪费”时间在那些“无意义”的徜徉和顾盼上,我可以是最好的导游和伙伴。
巴黎就是这样,永远值得你,心怀期待地,再次启程。就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