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徒步三峡。”我坐在帐篷里突然对着站在外边看星星的老孙说。
“不可能。”老孙先是一楞,然后回答。“我们现在是在神农架的森林里,明天还要一天时间才能走出森林,那时已经是5号晚上了,而你是7号上午10点40在武汉的火车回沈阳,只有30多个小时的时间。神农架到巴东160多公里山路,巴东到奉节20多小时的船,到武汉也是20多小时的船,我还没算徒步的时间呢,而且中间还要吃饭睡觉。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可以只走最经典的一段,比如火焰石到楠木园,或者培石到青石。三峡马上就蓄水了,这条经典的徒步路线再也见不到了,我们应该去走走。我有个计划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一起试试怎么样?”
“好吧,我们试试。”
5号17点10分,刚刚走出神农架森林,筋疲力尽的我们立即开始行动,执行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老孙、加量、郭郭、沈默、欣悦和我六个人先包车从小当阳村到兴山县城,60公里山路1个半小时赶到。18点40分在兴山客车站下车后马上找去巴东的班车,被告知最后一班已经开走后,立即又包了一辆兴山的面包车马不停蹄的向巴东赶去。天色已黑,山间的沙石路面高低不平,一天没吃饭的我们蜷在车上昏昏欲睡。2个多小时过去了,车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除了荒山就是野草,一点也没有要有人烟的迹象。饥饿疲劳的我们已经普遍不耐烦了。转了一弯又一弯,所有人眼前一亮,一条江水横亘眼前,江对岸山上座座楼阁、片片灯火,整个景象就象佛经上形容的琉璃世界那样瞬间呈现在我们面前。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在这一瞬间,所有的饥饿和疲劳,都已不存在了。神奇的巴东的夜,就这样来到了我们面前。大家先是震惊,然后是欢呼,车子在欢呼声中停到了江边的一个石台边。司机回头对我们说,“这里就是码头,你们可以下车了。”
“我们怎么过去呀,不会就把我们扔到这里呀。”
司机耸耸肩,“没办法,你总不能让我开车游过长江吧。白天这里是有渡船摆渡过往行人的,现在已经晚上9点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船,你们沿着渡口找找吧。”
从欢乐里爬出来的我们只好背着沉重的背包,沿着漆黑的江边去找渡船。晚上9点多了哪里还有渡船呀,好在岸边上还停着几艘货轮,小费口舌,我们花费了30元的代价雇了艘货轮渡江。坐在货轮的甲板上,听着马达的轰鸣声,在点点繁星下满心欢喜的驶向琉璃之城。10分钟后,船到对岸,大家上岸。又一件郁闷的事情发生了,上岸后我们发现先前看到的琉璃之城还离我们那么远,而岸边却都是一些断壁残垣,漆黑无光。
“完了,我们一定是在老城上的岸,因为三峡工程这里已经拆迁了。我们还得徒步走到那边的新城去。”
“还得走多长时间呀?”
“也许一个小时,或者更多。天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由悲转喜的我们又由喜转悲,继续背包徒步。二十五分钟过去了,巴东县城还是抬头可见却抬腿不至,大家士气严重受挫,行进速度放缓。这时一辆三轮车从身后开过,大家急忙将车拦下,派我搭车先去县里雇车回来接大部队。10分钟进城,5分钟找车,又花了15分钟把大部队运进巴东,等一切做完我们围坐在巴东帮哥大排挡的饭桌旁的时候,已经夜里11点了。十几小时没有吃饭,大家风卷残云一般解决了晚饭,拖着疲倦的身子在饭店旁的一家宾馆安顿下来。
6号早6点10分,我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离任务结束的时间还有28个小时,时间紧迫。马上起床,叫醒同伴,匆忙洗漱,寄存背包,6点30分一行人乘一面的向客运码头呼啸而去。因为计划徒步培石到青石那段栈道,到码头后,先打探从巴东去培石和从青石回巴东的船。打探的结果是从巴东有船早8点半出发到培石,而从青石傍晚回巴东却无客船。大家商量一下,包了一条小船傍晚在青石等我们,带我们回巴东。安排好回程船后,六个人在码头边上的棚子里吃早餐。经历了几天神农架无人区的丛林生活后,每一顿饭对我来说感觉都是幸福的。清晨坐在江边喝粥,耳边不时传来江中游轮的汽笛声,蓝的天,白的云,阳光刚刚升起,照在道边红的花,绿的叶子上,叶子上还带着晶莹、透明的新鲜露珠。风也是新鲜的,新鲜而芬芳,就仿佛像多情少女的呼吸。一切都令人陶醉。8点30分,我们上船向培石前进了。
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上午。在船甲板上摆一方桌,几条长凳,我们坐在上边聊着天,喝着龙井茶,饱览巫峡美景。大江滚滚东去,两岸奇峰相对,让人不禁思绪万千。一冲当时是想起了古龙老哥说过的一段话。“你看这江水奔涨,终日不停,就算有人将万两黄金丢下去,也只不过会溅起一片水花而已,等到水花消失时,江流还是不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管你投入的是万两黄金,还是百斤废铁,结果都是这样子的。”望着长江东逝之水,无论是一本正经说着“逝者如斯夫”的孔老夫子,还是放荡酒色的古龙老哥,所有人的感慨都是一样的。船虽很慢,却不经意间就过了火焰石和楠木园,上来了许多背包客,广西的,广东的,天津的,上海的,操着各种口音的人们聚在甲板上,相互介绍认识着。懒洋洋的太阳渐渐升高,把阳光懒洋洋的洒在甲板上。我有些嫌吵,离开方桌,独自躺在船尾,懒洋洋的切开一个橙子,放入口中。
中午12点,船到了培石,离任务结束还有22个小时。大家不敢耽搁,下船后直接上岸右转,爬上山腰,开始顺着栈道徒步向青石走去。在栈道上从另一个角度看巫峡,比在船上看又平添了几分壮美。两岸青山,微风入怀,人走在十几米高的栈道上心情飞扬。虽然天气很好,阳光明亮,但巫峡上还是水气蒙蒙,栈道对面是著名的巫山十二峰,各个妩媚多娇,令人神往巫山云雨。人游走在景色之中,心却仿佛到了红尘之外。六人轻装前行,转眼间走了一个多小时,停到栈道旁的一个小洞前。洞内有一个小小的土堆,上边用石头压着几十张纸条。一个个看来,有绿野的,有磨房的,各地驴友都有,上面写满了怀念农人的话语。一年之前,绿野的农人就在此地遇难,各地的驴友纷纷来此,立此无碑之冢,告慰农人在天之灵。几许唏嘘后,大家继续前进,速度放慢了一些。因为过了今年,这条经典的徒步线路也许就会永别世间了,心中多有不舍。走走停停,下午16点的时候,过无夺桥,我们终于来到了神女峰脚下。青石到了,望奇秀神女,我不禁叹到,神女若在见三峡工程令她水漫纤腰恐怕会真的当惊世界殊了。
休息片刻,16点30分,来青石接我们的船到了。大家顺流而下,见落日三峡,别有风情,19点回到巴东。离任务结束还有15个小时。先去宾馆取包,然后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的吃饭。饭后沈默和欣悦由于不必着急赶车,决定留下休息一天,剩下4个人继续行动。21点10分冲到码头,买了21点30分去宜昌的“万州六”船票。我不停的看表,计算着,“还有13个小时,从巴东到宜昌的船大概7个多小时,从宜昌到武汉的大客4个多小时,应该可以吧。”谁知天有不测,等来等去到了23点,客轮还是晚点未到。一冲坐立不安,心情象是等着违约未到的情人一样焦急。离任务结束只有11个小时,只是在理论上我们才能赶上火车了,哪怕短短的一会儿堵车都会导致任务失败。23点10分船终于缓缓开来,我们快速挤上甲板,换了舱号,忐忑不安的躺在舱内。我望着舱顶默念,“神呀,救救我吧,让我赶上火车吧。”一夜焦急,7号早6点20分船到宜昌,四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冲下船去,跑出码头。离任务结束还有4小时20分钟,坐大客肯定时间不够,只有包车。10分钟后,包一辆富康,我们向武汉风驰电彻而去。“加速,加速,再快一点!”一路上我不停的催促司机,以至于司机苦笑着对我说再加速轮胎就爆了。乱中出错,出宜昌不久,该死的车在汉宜高速上熄火了。“怎么这么背运”,几近绝望的我和加量跳下去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推车。车子幸运的启动了,我们跳上富康继续飞驰。时间在一分分的流逝,还有2小时,还有1小时,还有40分钟。终于,10点25分大家赶到了武昌火车站。站在站前,抹了一把汗,我笑着对3个同伴说,“还不错,提前15分钟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