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尼可洛已早早起床,带着好友米罗提出门了。他们急匆匆地将前一天村子里准备好的货物搬到渡口,东西不多,两个人一趟便可带完,那里停泊着一条村子里公用的也是唯一的一条小木船。
今天是上市买办的日子,莫里村虽然与世隔绝,大部分生活资料都可以实现自给自足,但是比如盐、铁、药材这一类必需品还是得依靠外来。为了保持隐秘,村子里不得不严格管制内外交流,因而制定了每月只能出去买办一次的规矩。
带出去的这些货物算不得珍贵,但是在外界还是比较稀缺,如血归、山老子、云参等药材,因为产地稀少,所以价格昂贵。一条小船所载的货物能换回不少东西了。尼可洛和米罗提此行,便是去隆城赶个早市。
经过俞大娘家的院子,尼可洛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满怀深意地向院内望了一眼。天还未亮,屋子里也还没亮灯,看样子她是还没起床。内心一阵失落,又自顾自地背起货物往前走。
米罗提自然是知道尼可洛为何如此失落,快步敢上来对他安慰道:“阿洛,今天上市买办,你开心点!回头去古玩市场上淘件精致漂亮的小玩意送给瞳姐,她一定会喜欢的。”
尼可洛回头看看米罗提,表情上并没有显得宽慰些,反而更是低头郁闷:“上次那块蓝玉我还放在家中呢。”
“她不要么?”米罗提感到奇怪。
“我没给......”尼可洛头也不回地回答他,脚下无聊地踢着石子。
“为什么?那不是你特意给她买的吗?”米罗提觉得更奇怪了,他认识的阿洛可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呐。
尼可洛本来不想提起这事,可是这些日子总有一股子气憋在心里,不知道去哪发泄。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面前便不想再隐藏,怒气如洪水泄闸一般倾泻而出:“还不是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自打他来,瞳儿便整日与他在一起,对我根本不理不睬!”
“我也觉得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人模狗样的一肚子坏水!”听得尼可洛的抱怨,米罗提也开始愤愤起来。两人边走边对泰息咒骂,没到渡口便已结成“反外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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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城,这座梦华王朝最为繁华的商贸重城,位于云栖大陆的东南,即帕斯湖的东南岸,下辖三十四郡,占地六万顷,北靠裂镜高墙,南有罗阙山脉隔海,东接南卫,西与南疆冰族以莫水为界。仅一城便辖有如此广袤的疆域,梦华对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而隆城码头,无疑是整个云栖大陆最为繁忙的码头,港口岸线长达六千尺,每日来往船舶千余艘,货物流通难以数计。
尼可洛与米罗提划船靠近隆城码头前便看到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排满了岸线。层层停泊的船只在进出港口装卸货物时井然有序,可见隆城调度司的管理之严格。
尽管来隆城已不止一次了,可每次来尼可洛与米罗提还是会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好奇,这座梦华巨城还是给了两个少年无限的吸引力。但是要在如此拥挤的港口靠近湖岸可并不容易,好在船比较小,两人才得以找到一条比较宽敞的水道——两条巨型商船之间的空隙。划进去之后刚好到达岸边。(这里并不是码头,自然也没有调度司的人来盘查,不必缴纳高昂的调度税。
两人把小船停靠在左侧那艘巨型商船下面,没人看得见。船上没多少工人,看样子还得停上一阵子,这几天是不会走了。借助商船抛下的锚绳,尼可洛顺利爬上了十几尺高的岸壁,再通过麻绳将货物吊上岸。米罗提在把最后一捆麻绳捆结实后也抓着锚绳上了岸,动作迅速麻利。
两人环顾四周,确定没被人发现,背起货物一通疾跑,直到进入隆城市郊才停下。相互间看着灰头土脸又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不言而和地大笑起来。顺过气来相互一视,又不约而同地开口:“老规矩!”随即分好各自货物,一个去西市北,一个去西市南。
老时间,老地点,米罗提已早早地在茶棚里悠闲地喝着茶等待尼可洛,可是尼可洛足足迟到了两刻钟才匆匆而来,且神色慌张。
“怎么了?米罗提看着尼可洛这幅仓惶的样子连忙问道。
“你看看这个。”尼可洛走进茶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在米罗提面前打开。
“通缉令!”米罗提大吃一惊,待看仔细画像之后顿时释然了。“这小子果然有问题,竟然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嘘,你别说了。”尼可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环顾了身边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有所放松。又赶紧把通缉令收入怀中小声道:“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米罗提点点头,识趣地压低了声音:“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问尼可洛,其实他也不知道,当他一眼看到这张通缉令时是兴奋的,但同时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才来找米罗提商量,如今要让他做决定,他便一时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默。但看以看出,他的眼里有一簇怒火在燃烧,沉默许久,终于爆发:“走,去官府!”
“不行!”米罗提一把抓住尼可洛:“你知道这样我们会暴露的,更可能危及到整个村子!”
“但是那小子迟早是个祸害,村子里决不能留他!”尼可洛不管不顾,显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米罗提提高嗓门压过了尼可洛,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劝阻道。此时茶棚老板已经被这两个小伙子异常的情况惊动,由于胆小怕事没敢过来询问,只是在灶室那边探头张望着。米罗提当然不想有人注意到他们,尼可洛也懂。所以米罗提尽量用和平的语气提出建议:“还是先回村把消息告诉长老们再说吧。”
尼可洛还是抑制不住情绪,但是米罗提的劝阻好歹让他脑袋转过弯来。稍微冷静一些就能发现自己差点造成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他勉强同意了尼可洛的提议,简单地收拾好东西后两人便出发回村了。
夜幕降临,小船静静地靠在渡口,夜晚的莫里村格外宁静,但是村堂内却是灯火明耀,争论之声此起彼伏。
“这小子来历不明,编造身世来咱们村肯定别有目的,不能留他。”铁匠王彪首先拍案而起。
“对!官府正在通缉他,万一留了什么线索找到咱们村来,岂不是连我们也遭殃了!”一旁的人随声应和着。
但是也有人提出异议:“可是现在去报官,不也一样会把官府引进来吗,我们村里大部分人都经历过那件事,官府之中也有人认得咱们,一来可就全暴露了!”
“我们都是官府要抓的人,命都是一样的,那孩子说谎也不是为了逃避官府吗?都是苦命的人,我们应该保护他呀。”
村中的长辈和能说得上话的几乎都来了,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了半宿也没个结果。大长老是村中资格最高的长辈,却始终没有发言。直到众人发现再怎么争论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大长老。
大长老渐松紧锁的眉头,却把目光投向了俞大娘:“婉淑,那孩子在你家住了这么久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你说说吧。”
俞大娘尊敬地点了点头:“首先我可以保证,那孩子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这么多天了,他在我家一直很守规矩,也常常帮我干点活儿,还一直在教瞳儿写梦华字。所以我想,他被官府通缉一定是家中发生了变故。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谎,很显然,就像戚大嫂说的,很可能是为了躲避官府,怕我们区告发他。”
“大长老,戚大嫂说的没错,当年我们也是被朝廷逼得无路可走,前代暴君无道,把我们六土后人赶尽杀绝,如今小西这孩子也被官府逼得家破人亡,我们应该收留他。”
大长老露出欣慰的神情表示了赞同,而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尼克古梭:“古梭,你是村长,你觉得那?”
尼克古梭偷偷地向俞大娘那儿瞟了一眼,而俞大娘正好也在注视着他,目光中带着温婉和恳求。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说道:“那个小伙子到了咱们村以后的表现相信大家也看得到,很有礼貌又很诚实。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显然不像什么违法乱纪之徒。但是官府为什么要通缉他我们也没法得知,人家当初要隐瞒身世也许还有别的苦衷。他对莫里村是好是坏只能说是“日久见人心”了。”
“但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是,官府会不会找到线索往我们莫里村来。虽然他们已经搜查多日,至今没有找到这里的迹象,但是今天洛儿和小提在市上已经引起了一些人注意,会不会有人去通告官府还很难说。西林虽有魂鼠守护,但大家都很清楚,官府这些年不再对我们追查,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若因为这事让官府大张旗鼓地来,凭着离家给他们造的飞空艇,穿越小树林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尼克古梭分析完当前形势,大长老才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婉淑和古梭说的都不错。第一,六土后人从来都不会做出卖别人而保全自己的事,这是族训!但是我们不仅要保护那孩子,也要保住全村。”大长老顿了顿,环视过所有人后接着说道:“那么眼下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大长老,您说!”众人齐声道。
“声东击西,把那孩子先送出去一段时间,再主动向官府去上告,编造一个说法让官府转移搜查方向,等风声过后再把他接回来。这样就算官府有所怀疑来村里搜人也搜不到,但这是往坏了说的,因为官府一但进村那我们就有暴露的危险。虽然我们先声夺人,但也要防止官府会起疑心啊!能不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只能看天意了。”
众人听后相互对视一眼,有的沉默,有的叹气,但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表示赞同。同时尼克古梭又补充道:“官府那边就让洛儿去吧,他头脑机灵,做事能把握分寸,他又是年轻一辈,隆城官府应该没人认得他。”
“好,古梭你具体去安排这件事吧,要考虑得仔细点,事关全村人的安危和那孩子的性命,切不可有半点疏漏。”既然商量好了,大长老便做出了最终决定,尼克古梭尊敬地领受了任务后便宣布散会了。
夜已至子时,村堂内的烛光终于熄灭,莫里村又恢复了小乡村应有的宁静。但是谁都明白,这宁静未必长久,犹如暴风雨前的那片乌云,不知它是倾盆而下,还是会随风飘去。
渭渭小河,流水清清,微风拂过,蓬蒿摇曳。河道边的草丛中还时时传出夏虫鸣音。余婉淑此刻正沿着消息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想。尼克古梭在散会后又把几个村里人叫到了家中,安排了相关事宜。因为怕尼可洛他们在隆城采购时的影响已经传到官府那里,明天一早,尼可洛就要再上隆城。等他一回来就得送库尔班·西离开,还有与他一同的......想到这儿,余婉淑不禁伤感起来,多好的小伙子,真的与那孩子太像了,感激上天竟给了她这样一次机会,让那孩子再次来到她身前,但命运又给出这样无情的安排,转眼间又要将他带走。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家院前,偏屋的灯还亮着,这么晚了,没想到小西还没睡,正欲进院子,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俞娘!”
回头一看,库尔班·西正站在院侧那条溪河的木桥上,倚着栏杆。
“小西!这么晚了还没睡么?”她似母亲一般温柔地问道。
“泠瞳还在学字,看您迟迟不归就一直缠着我教她。我偷了个小懒,出来吹吹风。”
余婉淑莞尔而笑:“这丫头......”
她漫步走向库尔班·西,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的天气真不错。小西,陪俞娘走走吧,你来这么久了也没和你好好说个话。”
“好。”库尔班·西欣然同意,随即漫步跟在了余婉淑身边。两人边走边聊,沿着小溪的方向过去。余婉淑把晚上全村会议的内容以及尼克古梭的安排全部告诉了他,然而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一样,表现得并没有多少惊奇或恐惧,而是平静地接受了村里的这一决议。让余婉淑觉得,这孩子原来还有这样成熟稳重的一面,心中更是怜惜。
当月儿已挂在西边树梢,两人才踱步回到桥头。偏屋的灯还亮着,院子里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看见两人回来,像兔儿受惊一般跳了起来:“娘亲,西哥哥,你们怎么才回来!”担心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些嗔怪。
余婉淑不好意思地笑道:“瞳儿,让你担心了,我拉小西去散个步,聊了一会儿,忘记时间了。”
库尔班·西也是一脸抱歉:“对不起,泠瞳,没和你说一声就走了。”
“真是的,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泠瞳一跺脚,那架势分明是在责怪,可哪里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倒是显得俏皮可爱。
余婉淑不禁笑着反问:“是在担心谁呢?”
泠瞳小脸一红,快步跑到余婉淑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当然是娘亲啦。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完还不忘对库尔班·西翻个白眼以泄怨。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余婉淑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咱们快进屋吧,还有事跟你说呢。”
“嗯。”泠瞳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是抱着娘亲的胳膊不放,依偎着进了屋。库尔班·西平静地一笑,也紧随其后,顺手关上院门。
镜都,这座梦华王朝最高象征的城池,如一颗明珠镶嵌在了帕斯湖这面明镜之上。留在世人眼中的是高不可攀的城墙,宣告着它的庄严。而它的内在,却是像一颗坚果一般被分成了壳与核两个部分,既内城与外城。
内城也是都城,世人认为镜都便是梦华都城,实际上不完全是。内城之中,高官家苑、侯爵王府分布错落有致。从外围到中心逐院拔高,最中心的自然是梦华皇宫,玉祁高墙直耸入云,朱墙碧瓦尽显奢华,一楼一阁、一廊一柱、一花一草,巧妙设置,庄重对称,当年神子在湖心修筑此城池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而外城,虽然布局任严整对称,但房屋却远不如内城讲究。甚至比起寻常百姓家还要简约三分,一砖一瓦完全只是为了建成一屋而铺砌,没有一点多余的修饰,更不必说花草绿化了。青砖铺满整个外城,白天兴许热闹些,晚上更是如一座死城一般阴森恐怖。原因就在于这外城本就是给那几千匠户居宿和开展生产的。镜都,除去粮食与工坊原料从外界补给,一切生产都在外城加工制成。内城那些官僚、侯爵乃至梦华皇宫的哪怕一直瓷碗、一块青砖,也全都由外城生产,匠户即为匠户,世代相传,永世不得更业,地位就如同奴隶一般。
虽然如此,外城也并非没有热闹喧哗之处,文武百官身居高位,怎能按耐得住整日闲在家中,极具权钱又纵情声色之徒必有,恐内城惊扰帝听,便在外城动起心思。千百年间,酒楼茶肆、青楼赌坊便在城外零星建起,表面上还是作坊样子,规划与内部装修却不失体面与档次。借着作坊的壳子,灯红酒绿、歌舞靡靡之所便鱼目其中。
两个身影借着夜色出城,小小城守又怎拦得住这两位的去路,一位是泰泯殿下的座上宾——离家世子离歌,一位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秦风。
出了内城,左转右转,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来到一家客栈,离歌对着秦风浅浅一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秦风稍稍审视了一下这家客栈,皱了眉头往楼上望去。以他的眼力怎么会察觉不到这家客栈的不同寻常之处。
离歌当然会意了,轻拍他的肩头:“你放心吧,知道你是洁身自好的人,来这儿只是为了避开简雍王的耳目,我安排了一间茶社,我们只喝茶不干别的。”
秦风点了点头,便随着他进去了。虽然掩饰了一番,但空气中还是能闻到脂粉的香味。他很奇怪,以离家的家族势力来说开一家如此性质的客栈不算稀奇,但做这样的粉饰显然过于粗糙。是离家觉得自身实力已能够对梦华王朝无所顾忌,还是说他真以为和泰泯之间的交易关系有多么利害了么?
而一旁的离歌早已察觉到了秦风的思虑神情,再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上的雅间一瞧,顿时就懂了。
“你不要想这么多,这是我故意安排的,简雍王对你自然也了解,我们俩明目张胆地进青楼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一本正经地去客栈更是让他吃定了你我之间有问题。虚与委蛇一下到时会让他觉得......怎么说呢?
你被我带坏了!是这个意思吧?做得稍微显露一点,还能让他觉得离家是做定了这笔买卖。”
秦风默不作声地收回了目光,笑道:“阁下多虑了,在下从未出入过风月场所,只是有所好奇罢了。”但心下却暗暗一惊。不愧是离家的少主,这察言观色的功夫了得,竟是一眼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而敢于将利害关系如此显露透彻地摆在自己面前又是意欲为何?城府之深深不可测。
秦风到底在想什么离歌心底一清二楚,但这都不是他在意的,反倒是这兜圈子的借口让他捉住了感兴趣的话头:“原来你是对那个好奇啊,那要不我们换个包间?”
秦风瞬间尴尬无比,连连摇头道:“不必了!”引得离歌呵呵大笑起来。
步入二楼的一间青翠茶舍,一股奶香扑鼻而来。一位曼妙女子端坐于茶几前,轻提玉壶,在两只小盏中轻点一些茶水,茶色白润,微带麦色,微微一晃,润盏之后将茶水倒于一边的小小盆栽之中。再提玉壶,将茶盏续满。得到离歌的点头示意后女子将玉壶放回小炉上,退身离开。
离歌满面得意,这番茶礼是投秦风之所好的,转眼一看,秦风竟然面不改色,一点反应也没有,一下子就没了劲:“哥,我是听说你们皇家人讲究多才安排这个的,你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不好。”
秦风立时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阁下随意即可,风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事实上,令他失神的是他上楼时注意到的雅间,其中寻欢作乐的几乎都是简雍王一系的官僚及其子弟,这岂不是又将自己置于泰泯的监视之下了么?那么一开始又为什么绕那么大圈子来跟自己解释呢?想到这里,秦风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
离歌看着他这般紧张的样子,不禁郁闷:这位大哥又在做头脑风暴了,果然简单的理由是糊弄不了他的。可是......您警惕性高也请和智商成正比呀!对此离歌只能无奈地苦笑:“咱有话,进去再说,我给你讲个明白,行吗?”
秦风料想以自己的功力,离歌哪怕布下埋伏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便大胆进去了。
待两人坐下后,离歌便随意起来了,既然秦风不在乎客套,那自己也没必要拘束了,这样反而正好与自己的最初目的一致。他顺手把茶盏放到秦风面前,自己拿着另一盏来了个先干为敬
:“嗯,还是奶茶好喝,你尝尝。”
秦风在宫中待了十八年,尝尽云栖各种美食,倒是没喝过奶茶,想来应该是北荒流族人的茶饮。但他此刻却没心情喝什么奶茶,端起茶盏,又放下,正想问出心中疑惑,却被离歌先开口打断了。
“你先别问,我先说,还有什么不理解的,你继续问,我挑着回答。”
对于这么有个性的少主,秦风倒也是服了,只好顺着对方的心意,微微颔首。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今夜带你来这儿,兜了一大圈子结果周遭还是简雍王的门徒。一开始还跟你说什么要避人耳目。”离歌看到秦风那一脸‘正是如此’的表情嘿嘿一笑继续说道:“避人耳目是真的,不过避的是门外的尾巴,而里面这群人平常也常来,今天故意赶走他们一定会让王爷觉得有问题。
第二,你一定会问我们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这个问题有两点答案。第一点,我在上楼时解释过了;第二点,只要在镜都你到哪儿都是避不开王爷的,那不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转。但至少,这里还是我离家的地盘,镜都独此一家。
其实还有第三点,不如你猜猜?”离歌笑着买了个关子,饶有兴趣地等着秦风自己给出答案。
秦风略一思索,回答道:“你我之间的事若是让他知道后果严重,而你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放在这个地方和我谈,绝不是你有多大胆。说句不敬的,以你的机智和城府也不可能做这么冒险的事。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了,那就是这些高官都是你可以放心的人。不管是被收买的还是用了其他手段,让在下见识一下离家的实力不可小觑,这才是阁下的目的吧?”
“好,厉害!”离歌竖起大拇指赞道:“那么问题来了,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你这么多吗?”
秦风自然知道这是有违常理的,隐隐的忧患在心中萌生: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实力,确实没有知道离家这么多秘密的资格。难道离歌已经开始做另一番打算了么?那么自己和他之间合作的秘密就是他的把柄了,一旦让泰泯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因此现在是想让自己闭嘴了吗?
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绝无可能。离歌如此精明的一个人,以商谈为由把自己约出来,如果要动手,布局已经安排妥当,何必在最后关头还向自己摊牌,莫不成是以为现在这个情况下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自己?可笑,这个距离,哪怕是当今寄月门第一大弟子也难留性命!
想来想去,也难猜透离歌的想法,只得悻悻摇头:“恕在下愚钝。”
“唉,真是没劲。你还真是快冰疙瘩。”离歌一副失望的样子,又提上一盏奶茶,“还是跟你明说吧,离家能有今天,靠的绝不仅仅是强大的机关术和商业实力,最根本的还是人才,是看清当世格局和窥探未来前景的眼界。你现在虽然没有和离家平等交易的筹码,但是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这个资本!”
秦风深色一凝,又转瞬恢复平静,淡淡地反问道:“阁下何出此言呢?”
离歌拿起茶盏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把话慢慢轻吐:“一个五岁便参透风灵剑谱心门的奇才;从小就被抛弃的冰族宗主血脉;既是皇帝贴身侍卫却又暗藏于简雍王府的双面人物;背负骂名也要帮朋友推开政治旋涡的忠诚之士。你身上有多少价值,来日能爬到什么位置,可以寄托的信任程度,离家不能说完全看清楚,却也进行了全面的考量。虽然你和泰泯殿下都能实现我们的目的,但是相比而言,投资在你身上还是可靠得多。怎么样,还需要我说得直白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