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食堂

  食物是最不可能骗人的。

  入口之后,身体的各种器官就被刺激了起来。

  流连市井,当与一个陌生的地方建立起信赖,建立起情感,大约也是从食物开始。来去之间,一座城市的食堂换了冰箱换了炉灶换了装修。菜谱上的更迭让里面的人每天有了企盼,有了寒暄的话头。上一顿冬瓜排骨让人兴奋不已,下一顿的孜然鲅鱼可能连旧日的桎梏都横扫而去。

  人在食堂,也最易见到本真的世间万象。一位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老人吃着饺子哭得像个孩子。那对希望在这里扎根的小情侣,一起甜蜜剥着粽子的画面历历在目,而如今他们定居在了另一个城市。那个不爱吃鱼的小伙子去了南方之后,再也不会来了。他们或许都已进了另一个食堂,即使有人曾经忧心,有那么一刻钟会感到肚饿,可却又感叹在幻觉的香气中昏昏睡去,不如深夜悄悄离开,待醒来时,又是余下人生的新开始。

  食堂带着生活所有的索引。在料峭的晨早,在明媚的午后,在惨淡的傍晚,走过无数道煎炒烹炸,最后装盘盛出来的,其实是散着热乎气儿的人生百味。迎来送往,在食堂里的招揽小聚最为踏实。就是一顿饭的时间,言语之间,没有太多浮夸的觥筹交错,狼吞虎咽就是平日的快意恩仇。 想想那些寂寞却又相同的人生碰到一起,再下一站或许就相忘江湖,而那又如何,能坐在一起吃饭就足够了。时间在食堂里总是变得很快,快得仿佛要把人生缩短。让貌似平凡的食客,忘记适度的克制,白日的浮躁在热情中迅速蔓延,一度辉煌的历史其实不引人注目,食物的诱惑可以让一个孩子成长为拳击场上奋力拼搏的勇者,坐上之宾皆有私飨,所有人还在共同坚守。

  如果把食堂的油盐酱醋一把定格埋藏到老,记忆的镜头隔绝了香气与温度,多年之后,当再一次回转肚肠里的那几分青春的朝气,可能也不该忘记,在一个地方,那是三年、五年、十年,你开心地吃着青春饭,忘记所有烦扰所有不确定,一味汤汁勾芡就拴住了彷徨与徘徊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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