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又这么快结束了,五一劳动节放假三天加上周末一共四天,我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中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坎儿弯。
坎儿弯已经不像孩提时代的那个坎儿弯了,冷冷清清,毫无生气。院子里的年轻的男人和女人都跑到外地打工,留下年迈的老人守家和照看孩子。
有些人家更是全家出动,过年才回家一次,等到一回家才发现柜子里棉被被耗子钻了,灶台上铁锅生锈了,门前的地坝里长满了青苔野草,这回来一打扫就是一天。
有些人家在城市里买了房子,过年的时候根本就是回到家里,吃了团圆饭,到去世的父母长辈坟前上了香放了鞭炮就走,连自己老家门都没不愿意进,多少有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味道。
故乡到处都是被野猪拱了的田野荒地,野草荆棘遍地都是,地里的树都长到了十来米。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那一片片金黄色的土地,都曾经种满过绿油油的小麦,金灿灿的玉米和生吃起来都感觉到甜滋滋的红薯。
看着那些曾经和伙伴们嬉戏过的矮矮山坡,那些曾经走过的长满杂草的路,那些曾经爬过的松树,曾经光着腚子洗过澡的池塘。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是吗?
物是人非,青葱一般岁月,随便瞧几眼就泪眼模糊,自不想再提。看着松树下的铺满的一层层松针,我感到一阵伤感,我想叶落了毕竟还是要归根的,人走了还会回来吗?我还能看见村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吗?
刚回到家里,妈就和我谈村子里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这些年,我早已习以为常,无外乎谁和谁离婚了,谁的父亲去世了,谁的儿子进了监狱,反正总是一些悲多于喜的事情。直到谈到了小兰,说她快结婚了,和城里一个公务员的儿子,一个化妆品公司部门主管。
“幺儿,你明天去金凤大酒楼帮妈妈给小兰屋头挂个情。”
“我今天刚回来,累得很,不想去走人户,你自己去嘛。”我拒绝。
“要坐长途车,我怕晕车,闻不得车上的那个烟子味,没得法,你去一下嘛。
我知道我妈身体不好,坐不得长途汽车,容易晕车,一晕车就要吐。但是我怎么可能去?
“你喊别个帮个忙,挂一下就行了嘛!”
“唉呀,小兰的屋以前就在屋当门,现在人家住在城市头了,也还是我们一个院子里头出去的嘛,屋头不喊个人亲自去一下,不是浪个一回事。”
“你去不去嘛,不去我个人去了。”
“好嘛,好嘛,莫说了,我去行了塞。”我怎么可能让我妈受罪一路吐着去喝人家的喜酒然后又一路吐着回来。
但是,小兰,我怎么去面对小兰?
小兰,她是我少年时代同学小玉的姐姐,我们也曾是邻居。
放学后,我经常留在她的的家里和小玉一起写作业。小兰洗了头发站在我们身后,一边看我们写字一边梳着长发。她的头发很黑很长,这越发衬托出她的脸蛋儿想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看到我写错时,她便从背后握着我的手在纸上重写,我感到后背软软的,脖子上能感到她温热的气息,湿漉漉的发梢掠过我的额头,鼻子尖,下巴,凉凉的痒痒的,我能闻到淡淡的幽香,那是女孩儿身上特有的体香。
她的手指修长,指如葱白一般,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每当这时,我的小脸会涨得通红,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别处发呆,随后小兰会指点着我的头数落一番。
小兰的爸爸喜欢到我家里借一些农用的工具。有次他看见我在扫地坝准备晒玉米,就对着我说:“子疼,你这么懂事,和我家小兰一样,真像是天生的一对,你要是不嫌弃小兰大你几岁,等你长大后,我就把他嫁给你,给你当媳妇怎么样?”我吓得丢掉了扫把就跑进了屋里,身后传来小兰爸爸爽朗的笑声。从那以后,我总是绕着小兰的爸爸。
我想过很许多种结局,却从没有想到过这么快她就选择结婚。那个我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姑娘会牵着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的手,走过漫漫的一生,和我的生命再也没有了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