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见便是再也别见
苏子枚跟爸爸摇了摇手，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候机厅，她连再见都没说。这场告别等待了太久，从录取、培训到拿到签证，跟她要离开的一年几乎一样长。过去的一年她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分离时的场景，甚至流过泪，却没料到真到了这一天，心理揣的并非离愁别绪，而是失恋的忧伤。
一个月前，她跟谈了三年的初恋邹晓阳分手了。
她缓步走到登机口，透过诺大的落地窗望见了那架即将带她逃离这里飞往梦都的大客机。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急急地找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同行同学陈青青的名字。子枚愣了几秒才接。
“青青，怎么还没到？”
“哎呀，我家里人非要一起送我来，拖拖拉拉的，你到了吗？”
“我已经过安检了，在登机口了。”
“好，你等我，我快到了。”
“嗯，没事儿，你抓紧，别误机了。”
挂了电话，子枚起身径直走到落地窗前，盯着窗外一架刚刚起飞的飞机。“我还没和他说再见。”她叹了口气，垂下头，在手机上流畅地按下了那串唯一能背下的号码。她痴痴地看着号码，心里五味杂陈，仿佛是与号码的归属者在对视一样。终于，摁下了拨号键。“嘟…嘟…”等待接听的过程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喂。”
“是我。”
“什么事儿？”
“我马上要起飞了。”
“噢，一路平安。”
“就这些？”
“好了，先不说了，我要看球赛了。”
“邹晓阳，你个王八蛋！”子枚骂出了口，当然她知道邹晓阳肯定听不见，因为他总是能毫无留恋地抢先一步挂断，哪怕这是它离开前的告别电话也并无例外，甚至连说再见的时间都没给她。苏子枚欲哭无泪，因为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对白，她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一开始我没猜到你的情深，但结尾我却猜中了你的无情。”
苏子枚没法否认邹晓阳最初是爱过她的。她清晰地记得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刚工作的邹晓阳正好在外地出差，子枚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依然满是失落。平安夜她婉拒了室友一起happy的邀约。有时候她就是有一些执拗的坚持，比如心里有了人她就抗拒在节日里参加集体活动，一个人也要硬过成两个人，所以这晚她准备了两个苹果，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宿舍开着笔记本电脑看着电影《真爱至上》。
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苏子枚看了一眼窗外，月朗星稀，预报的平安夜大雪并没有落下。她拿出准备好的长筒袜把早早就写好的圣诞愿望纸条塞了进去挂在了床头，这是她从六岁开始养成的习惯。那年她第一次知道有圣诞老公公会在平安夜的夜晚来到小朋友的窗前悄悄送上心爱的圣诞礼物时她便挂上长筒袜对爸爸妈妈说：“我想要圣诞爷爷给我一个芭比娃娃，金发碧眼那种。”第二天一早床头真的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她欣喜若狂，从此圣诞老人成了她最信任的人。今年她在心愿纸条上写着：
希望明年的平安夜邹晓阳就在我身边。
当时钟走到十二点时，苏子枚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邹晓阳。
“枚儿，圣诞节快乐，快下楼。”
苏子枚懵了，呆了两秒猛地起身头撞到了床沿，“嗷”了一声便径直往楼下跑。果然就看见邹晓阳搓着手在寒风中站着。她奔过去抱住他，一下子竟哭出声了，她此生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人等她。
“傻瓜，哭什么？”
“你怎么来了？”
“做你的圣诞老公公呀？”
“你才是傻瓜。”
邹晓阳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子枚的眼睛
“枚儿，我带了礼物。”
“是什么？”
“在我口袋里。”
苏子枚惊喜地把手伸进邹晓阳的上衣口袋，摸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她突然紧张了，把手停在了口袋里。
“还不赶快拿出来看看。”邹晓阳有点儿不知所措地催促。
“是什么？”苏子枚又问了一遍
邹晓阳便把手也伸进了口袋握住子枚的手一起把盒子拿了出来，郑重其事的将盒子放在她手心。
“还不打开看看？”
苏子枚小心地打开了盒子，眼睛瞬间亮了，盒子里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铂金戒指。她太喜欢了，马上拿出来就自己戴在了左手中指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你怎么自己戴上了？”
“呀，我等不及了。好合适，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指尺码？”
“呃...你校内发过你手的照片，我打印出来给柜台的服务生看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合适。”
苏子枚笑了，她踮起脚轻轻抱住了邹晓阳，说：
“谢谢你，我的圣诞老公公，我的愿望不过是希望你在我身边。”邹晓阳紧紧地抱着她说：
“我的愿望是，即使我没法时时在你身边，我的心也一直套在你指尖。”
一场大雪也纷纷扬扬地在此时落了下来。
“苏子枚！！”陈青青的呼唤声将子枚从回忆中生生地拉回，她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青青已气喘吁吁地扑过来。
“还好赶上来。子枚你在等我吗？快登机吧，舱门要关了。”青青拽着子枚的手便一路小跑入了登机口。在不长的登机过道里，子枚慌张地回望了一眼，一只手紧握着脖子上挂着的铂金戒。
“再见，邹晓阳。”一个声音在苏子枚的心里响起，带着与初恋告别的仪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