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接前文《阿瓦自传(其四)》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关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窗子被钉死,门被紧紧锁上。我试图大喊,但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先前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以致让我对自己的处境产生联想。我将自己缩在房间一角,忍不住的去想象所有恐怖的可能,若不是母亲及时出现,我怕是会被自己活活吓死在那里。
起初我还准备在母亲的怀中寻求慰藉,可我现如今的处境,母亲的出现显然不太正常,见母亲变颜变色的表情,我几乎能笃定一件事,将我抓来的只有可能是父亲!我都要被自己蠢笑了,麦城城主的儿子频繁出入困民区,甚至和异接触,城中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父亲又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怕是在帝都的时候父亲就已经气疯了。父亲自有千般手段了解我的动向,我却因这愚蠢的自信自投罗网。
恍惚,我注意到母亲在说些什么,应该是我今后的安排,但我听不进去,我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和思相处从来不令我后悔,却恼怒自己陷入了这个本该预料到的结局,我的愚昧让我失去了所有本该珍惜的事物。现如今,只有一件,只有一件我明明已经猜到结局但不愿笃定的事实——思的现状。我绝望的抓住母亲,哽咽的问出这个问题,我记不清母亲复杂的表情和抽泣的话语,只是听清了思的死讯。之后的一段记忆就变得朦胧许多,只感觉自己应该疯了段时间,然后麻木的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依安排,我会被带去帝都的村民大学堂进修学习,在顺利毕业后参加村民证试,然后走向和父亲一样的老路。
对于帝都我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它很繁华,皇城如龙盘旋在尖山之上,城市蔓延山脚并覆盖周边广袤的平原,最后被城墙团团围住。
在帝都的大部分时间,我被关在学堂里,一部分是父亲的限制,也因我对外界毫不关心。我没什么兴趣爱好,平日又沉默寡言,班上便没人愿和我接触。我的身份在这里也不算特殊,能到大学堂的除了极少数运气好的绝世天才,基本都是些官宦子弟、富商子女,个个家里不是权倾朝野就是腰缠万贯,天知晓哪个是衣冠禽兽,又怎的仗势欺人呢。起初,碍于身份,他们偶尔会违心的与我沟通,后来我和思的事莫名被传到了学校,虽说留言稀奇古怪多假少真,但也得以让他们脱下面具,名正言顺的将我孤立。对此我倒是无感,我的眼泪早在那几日流干,我的心也随思一同死去,我仍苟活至今怕是因为贪生怕死或是心有不甘罢。
虽说为人处世上我特立独行,但学习方面我却是庸中佼佼,与思的相处让我过早了解了海量的知识,我卓越的记忆力又让那些需要记忆的课程反掌亦如,时至今日我仍能熟背《村民圣约》。但先生们并不因此偏袒我,似乎是因为有教过我的先生来此处任职,关于我的流言也是从那人嘴里流出。
校园的生活总是如此,充斥着奇怪的鄙视和莫名的讥讽。
那段时间,为了躲避那些难缠的骚扰,我皈依了村民教。这并不是因为我多相信《村民圣约》里的传说,毕竟村民教本就是学堂课程的一部分,只是在教会的保护下我能寻求一处安逸。事实上,我皈依之初是鄙夷教义的,因为圣约里对异进行着毫不掩饰的丑化,极端的仇恨赤裸裸的刻在教义的一字一句里,那令我感到自己在背叛思和他带给我的一切。为此,我专门研究了帝国历史,并试图拨乱反正人们对异的仇恨。可事实上,村民对异的仇恨本就发酵于这漫长历史,以致如今彼此敌视。我研究的越深入,越是无力。不过同时我也发现,圣约里对皇帝及民相等人的传说虽多有夸张,但有近六成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村民们对皇帝的崇拜并不源于那些夸张的传说,相反是皇帝创造了这些传奇。那一刻,借助皇帝改变民异现状的幻想在我心中萌发。这种渴望敦促我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决心参加村民证试。
学堂生活转瞬即逝,身体和精神的成长都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