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讲《葡萄月令》,越喜欢汪曾祺先生的文章。
有些文字就是这样,他不用力,不声嘶力竭,而是就在你心间缓缓流淌,在流淌中不知不觉浸润你的内心,这才是文字的最大魅力。很久以前,要讲这篇文章,在初读过后,我有些困惑:这明明就是一篇流水账啊,究竟要给学生讲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隔几年之后,我坐在午后阳光下,细细再读这篇文章时,居然读出了好来:
“一月,下大雪。
雪静静地下着。果园一片白。听不到一点声音。
葡萄睡在铺着白雪的窖里。”
言简意赅,但生命孕育过程中的安详静谧却蕴含在字里行间。
“葡萄藤露出来了,乌黑的。有的梢头已经绽开了芽苞,吐出指甲大的苍白的小叶。它已经等不及了。
把葡萄藤拉出来,放在松松的湿土上。
不大一会,小叶就变了颜色,叶边发红;——又不大一会,绿了。”
生命是那样蓬勃,葡萄还未出地窖,但那涌动的生命力却尽显无余。
还有很多地方值得玩味~~~~
“先刨坑,竖柱。然后搭横梁,用粗铁丝紧后搭小棍,用细铁丝缚住。
然后,请葡萄上架。把在土里趴了一冬的老藤扛起来,得费一点劲。大的,得四五个人一起来。“起!——起!”哎,它起来了。把它放在葡萄架上,把枝条向三面伸开,像五个指头一样的伸开,扇面似的伸开。然后,用麻筋在小棍上固定住。葡萄藤舒舒展展,凉凉快快地在上面呆着。”
一个“请”字,让劳动充满了仪式感,在仪式感中,我们怎能不感受到汪曾祺先生对生命的尊重和热爱呢?
“浇了水,不大一会,它就从根直吸到梢,简直是小孩嘬奶似的拼命往上嘬。浇过了水,你再回来看看吧:梢头切断过的破口,就嗒嗒地往下滴水了。”
突然发现,原来汪先生一直把葡萄当作一个孩子,关键是对这孩子已经不仅仅是“喜爱”,更多是无条件地宠溺了。
诸如此类地文字在文章中比比皆是。少了刻意的抒情,少了无谓的呐喊,就在娓娓道来的家常中,我们静静地感受到了生命生生不息的轮回,感受到了汪曾祺先生对生活发自内心的热爱。
有些人,其实内心充满温暖,但这暖意不会灼伤人,你需要时间,慢慢品出他的好,他的丰富,他的烂漫。
这便是“芒焰”于“简淡”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