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早上经历了来巴黎之后最狼狈的一天。这天早上下着小雨,刮着风,气温一下从十多度降到五度,再次捡起羽绒服,不得不说当时用羽绒服替换大衣的决定还是十分明智的。
虽说雨乘着风更加刺人,但巴黎确实不太适合撑伞,毕竟大风能把伞吹成剩饭罩子,然后就继续在风中凌乱。谨慎的我们由于不熟悉周边地形,所以一般提前观察好地形,再加上我们每天上课的地点都在变化,提前找到上课的地点就显得更加重要。
但是前一天上完课我们抱着侥幸心理回了家,虽然心里没底但是还是打算第二天稍微早点来,总之就在这个学校里面,提前四十分钟再找不到个教室就是大傻子了吧。
我们之前一直上课的楼Jacob里面的教室都是JXXX的教室,想着也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就去了学校门口的接待处,拿着同学做的课表问了那里的Madame,F673在哪儿啊?她说在进门右转的那栋楼的六层,现在我想来她这么说可能是因为,这整个校区只有那栋楼有超过6层。
我们因为两个人挤不上那一台已经挤了五六个人的小小的快要关不上门的电梯,最终为了能快点只能选择爬楼,但这边的建筑每层的高度都要比中国高很多,说是我爬了6层,我觉得自己绝对爬了12层。推开一扇诡异的白门,看着那层的标语都写着“laboratoir (实验室)”之类的,我们猜着肯定是走错了。我们两个都属于那种不太喜欢在群里说话的人,而我们前两天建的groupe1的群,到那天为止都没有任何对话,除了那张可爱的课表之外。
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咱们今天的教室在哪?”一开始是无人回应,如石沉大海一般。无奈之中只能想着是不是因为一开始的目标就错了,怀疑是不是同学的课表上标错了教室,又拿出来原版的课表核对,发现 F673底下还有个括号(en sorbonne)“那不是我们之前上课的那栋楼吗?”
于是又赶紧从6层往下跑,那时候已经快要8:40,9:00开始上课,还在自我安慰就算只有20分钟也足以找到教室了。这时候群里也激起千层浪了,大家好像都找不到上课的教室在哪儿。我们又回到了之前上课的那栋楼,上了电梯,发现最高的楼层直到第五层,想问这栋楼的接待处,发现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一遍一遍的上下楼看每层楼的平面图,却依旧只能找到J开头的教室,连K的影子都找不见。
这时候因为没有目标,我心里变得异常焦虑,之前看见个人都要眼神躲躲闪闪像个小偷一样,现在路过一个人就想去抓住问问认不认识这个这个教室在哪儿!
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两个学生,虽然素未谋面却心里没有任何恐惧的冲上去问,女生直接说不知道,男生说了一大串我已经忘了他当时说了啥,也可能是我没听懂。这时候可能是因为我对于上课迟到的恐惧远远大于了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问路的恐惧。
这时候群里也有人提到卢森堡公园,“这个教室可能不是在我们这个校区,应该是在卢森堡公园那边。”听到这里我内心是一种焦虑、急躁却掺杂着几分冷静,我看了一眼时间8:48,12分钟赶过去肯定是来不及,只能想起来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的15分钟的迟到是可以被允许的,之前想着这种事情只要是提早出门就肯定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谁知道才只是上课第三天就被打脸。
我们出门的时候路过学校接待处,又找到那个Madame拿着正式的课表问她(en sorbonne)这个是不是不在这儿,她说是,我们又问是不是在地铁站“cluny la sorbonne ”那站,她说是。
我们跑着出门,又一头扎进雨里,没有心情打伞,又嫌麻烦就戴着帽子在雨中匆匆前行。心里一遍一遍捋着线路,那个地铁站我们到的第二天就去过,是坐的10号线,为了办银行卡,所以还算熟悉,但是从学校过去还是第一次。
所幸前两天因为担心7号线转4号线的站停运我们不认识其他路,所以也绕远坐过一次10号线上学,我之前说过一句话:“对于路痴来说,认识的路就是最近的。”只要有目标,认识路就能跑着过去。
再去地铁站的路上还遇到了七八个也找不到教室的同学,我们两个就像是旅游团的导游,一路快步走在最前面。
下了地铁之后我们一路按着导航走,终于找着了真的像古堡一样的索邦大学,又是一次不要脸的询问白胡子的保安大叔,他也很热心的帮我们查教室怎么走。经历了又一次走岔之后,发现了已经到了的同学和老师。
我们最终顺利地在9:14坐在了座位上。
这边的教室更像是霍格沃茨,深色木头的桌椅、窗边摆着衣架、有窄窄的木楼梯,二层是藏书的柜子,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那种历史的潮湿又历久弥新。得知以后每周四都在这里上课,我们找不到教室又上课迟到的阴郁稍微削减了些。
回到家之后炒了早上焖的米饭就是一顿饭,晚上发现家里所有的菜和肉都吃完了,只剩下三小捆挂面和一袋意大利面,挂面根本不够两个人吃,但是外面风大雨大,总是不想出门的,于是就只能囚在家里用有限的食材填饱肚子,碗里倒点酱油耗油倒上面汤,挂面不够意大利面来凑,于是最后就吃了意大利酱油汤面,吃着吃着其实也就忘了这是意大利面了,今天还用意大利面做了红烧牛肉面,说是口感像是米线,感觉现在国外的挂面用着也还挺顺手了,毕竟更常见也更便宜,这样就又是一餐。
这天的两餐饭给我本来忧郁的心情有添了点油醋……晚上听着室友聊天,发现自己之前每天都在念的词,现在又一点都不记得了,心里又是觉得一阵辛酸。
晚上又窝在被子里难受,觉得自己上课的时候做不到那么积极,做不到那么勇敢的去提问题,我真的很认真的在思考,到底为什么有人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而我到底为什么迈不出这样的一步?记得上个星期我和室友聊天的时候就讨论,家庭和经历对于性格的塑造,就算这些都找不出问题或许还有基因上的原因。
我觉得问题肯定不是出在我的家庭上,因为我觉得我从来不会和我妈有任何顾忌的谈话;如果真的有就只有可能是转学去金华的那段日子,跟不上课程,数学成绩太差,排名只能在班级中部上下浮动,身边努力又聪明的人太多,那段时间一度很失落、焦虑、自卑,变得害怕去老师办公室这种地方,或许也是从那时候逐渐向“讨好型人格”过度,初来乍到的陌生会带来很多恐惧和困难吧。
我会想起起来四年级以前的我可能也很内向和胆怯,但好像还没有这么严重,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在课堂上问问题是一种麻烦,会给他人带来困扰。
我又突然想到上高三的那段时间,我经历了一模之后的低谷,却越来越频繁的往办公室跑,想起来那段时间好像真的是拿了政治去问发现老师不在,又回去拿历史笔记问历史,那时候就像没话找话一样,就算只是去唠两句都想去办公室里唠。
觉得自己的脸皮突然就变厚了,其实大家都是内向害羞的文科生,我却在这一年里看到了太多人的变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环境的影响,可能只是因为沉到了谷底,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丢下包袱,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你说什么。
“脸皮厚得享受”应该是一句真理吧。
当所有的坏情绪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爆发,这时候真的需要一个人在旁边,我甚至大晚上的去找高中班主任聊天,其实只是想把一些话说出来,说有点想她也有点想念我们高三的那段时光,我知道北京时间还不到六点,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说,然后就放下手机等着第二天早上再看她的回复。
也很感谢那个总在身边安慰我的人,上课的时候鼓励我举手说话的人,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很压抑很想努力去改变,可能现在因为他的帮助还算挺成功的吧,毕竟今天我在和一个不太熟悉的同学聊天的时候,他觉得我的性格挺外向的,是我最近话突然变多了吧,也可能是因为我主动找他搭档?
感觉每天都在挣扎,我又是那种每天都要有事情烦恼的人,就让我继续挣扎吧,可能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昨天晚上有了第一次被动“参与游行”游行的体验,在其中一个地铁站换乘的时候,轨道里看见浓浓的白色烟雾,紧接着就是刺鼻的味道,听仲肥说是催泪瓦斯。
地铁站很大,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会有这样的味道,大家都用衣服纸巾捂住口鼻,都在往外面跑。
往外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窒息,我之前以为离开了北京我连口罩都不需要了,谁知道却是因为这个?
我们费劲找到出口为了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发现外面也是浓烟四起,烧火的烧火、摔酒瓶子的摔酒瓶子、大喊的大喊,从地铁站出来的人们聚集在地铁站口,大家眼睛都红红的,像是逃出来的难民。
我们想坐另外一趟地铁到其他站去换乘回家,于是又回到地下,等车之后发现,地铁为了安全都不在这站停车,心中看着地铁缓慢开进来,燃起的是希望,但看着它又加速开走,听见其他等车的人们的吼叫,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次大事件。
因为呼吸不畅真的很难受,我们再次上去,用导航找最近的地铁站,却发现没走出百米,大家的生活秩序井然,外面道路上碎酒瓶随处可见,可长椅上还坐着喝酒遛狗的人,餐厅酒吧里也是平静祥和,我们的心情也随之变化,稍微放松了紧张的情绪。
坐上地铁之后感觉自己像是逃出升天一般劫后重生,心中的恐惧也慢慢褪去,像是坐上了开往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