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带儿子，来您这里自首”！听闻我抬头看过去。

一四十多岁的老汉满脸苦楚的看着我，他眉间的皱纹可以夹死抑制苍蝇了，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平头少年。

“先坐吧！”我说。“这孩子犯了什么事？”

其实我知道送到派出所来的孩子一般都是家里实在管不了的，父母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上班两年来见到的这种案子也不少，此时我对中年人无比同情，摊上这样的熊孩子。

老汉坐了下来。“警察同志，我给你们说，我这儿子我实在不知拿他怎么办了，希望你们帮我管管他。”

“我和他妈在城里打工，平常都忙，就把孩子托给我在乡下的老父亲照顾了，可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染上了偷盗的习惯，在学校偷班里的教学用具，带他去超市必定会偷一样才会回来，亲戚朋友家都被他偷遍了。前两天，还把他表姐的项链偷了，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实在也没办法了。”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是个惯偷？我扫了一眼那个穿白毛衣的平头少年，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少年外表长的很是敦实可爱。

“那项链我没偷”男孩小声说。

“还狡辩，我打死你这个孽子，不学好的东西，还不承认，只有你那天去了你表姐房间。”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少年胸前的毛衣，仰手就要打。

我赶紧走过去，拦开他们厉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个孩子。”中年人重新瘫坐在凳子上。

“丢的项链是什么样的？有发票吗？”我问。

中年男人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姐说是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价格也不算贵，可我就是忍不了他老是东西。警察同志你说，我们家虽然不算多富裕，但从没有短过他的吃喝，为什么他就是那么爱偷呢？”

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又问了一些问题，让中年男人回去了。

看着男孩一直望着父亲的背影离去，中年男人走出了房间，少年看不见了，又站了起来，透过窗子继续望。我打断了他。

“既然那么舍不得你爸爸，以后就不要犯错了。”

我接着审问，少年没多久都招了。一一交代了他偷窃的东西，但就是不承认偷表姐的项链。

“你确实没偷那串项链？”我问

“警察叔叔是不是偷了东西的人，就不值得信任了？是不是偷了东西的人，他就永远是个贼？”

“当然不是，只要改了就是个好人。”我反驳道。

“不是的，警察叔叔，只要一个人干了错事，再有了坏事，周围的人包括他的亲人都会第一个怀疑他的。”少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一天两天他们可能不会信任你，时间长了就会改变对你的印象。”我说。

男孩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叔叔让他们改变印象太难了。”

又问了几句，其实像这样半大的孩子我们也只能拘留几天，让他吃吃苦头，关多了父母也该不乐意了。

一个星期后，还是那个中年男人来接的少年。我揉了揉少年的头，以后别再偷东西了，好好学习。

“谢谢叔叔。”少年低着头说，他不敢看他的父亲。

我以为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不多久我们就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电话里说他的儿子要跳楼。所长派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去处理。

刚来到地方，消防车已经拉好了救护措施。我们赶紧上到顶楼。

“是那个平头少年！”他坐在楼檐上，静静地看着下面。对父母的哭喊，消防的人员的劝说充耳不闻。我一看坏了，一般这样的情况，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上去赶紧喊了一句，“小东，你还记得叔叔吗？快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叔叔我记得你，你说的不对。人哪，不能做错事，一做错这辈子就脱不了嫌疑了。”

他的语气格外的老成，说完站了起来。

“小东，咱们有事好好说。下来吧，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未来，你不能现在就放弃。”我急得吼道。

他冲我摇了摇头，笑了。“叔叔，我的未来看不到希望了，我偷了东西，一辈子都是小偷了。”

“不是的，小东。只要你改掉，就是个好孩子。”我说。

“叔叔，我已经很久没有偷东西了，他们为什么还一直叫我小偷，罪犯。我的父母也不信任我。叔叔，我真的没有偷表姐的项链。”

“我相信你，小东！快和我快下来吧。”我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又摇了摇头，看向哭成泪人的父母。“爸爸妈妈，我真的很爱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偷东西吗？记得那次，我在学校拿了老师的尺子，其实那不是我偷的，是同学放在我桌子里的。可是那天你们着急忙慌的从城里赶回来，我感觉你们还是爱我的，没有不要我。我想要你们关注我，就一直不停的偷，最后竟然戒不掉了。”

那个中年男人搂着一个短发中年女人，哭的说不出话来。颤巍巍地向男孩伸出了手。

“爸爸妈妈，我走了，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蒙羞了！”

我心里一咯噔，大喊一声不好。果然，男孩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我扑了一个空，男孩的母亲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虽然做好了防护措施，但楼层太高，男孩又一心求死，落下来的时候头着了地，他没有被抢救过来。

医院的走廊里，中年男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跌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无声的流着眼泪。

“小东的表姐，住哪？”我蹲下来拽着中年男人的衣领，心中那股郁气，好像要冲破胸膛。旁边的同事拉了拉我，我甩开了他。

问到地址，我飞一样的开着警车来到小东的表姐家。

那一家人惊讶地看着我。我直接闯了进去。“你的房间在哪？”我对一个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厉声说。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乱来，你叫什么，我现在就去投诉你。”他表姐指着我骂。

“你房间在哪？”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算一个合格的警察，那一刻我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你知道，你表弟小东因为你的一串项链跳楼了吗？”我尽量放平语气。

时髦女人有些愣住，她带领着我，推开卧室的门。我一顿翻找。

“你别说我冤枉他，那天就他进了我的房间，他又是那么爱偷东西，不是他还能是谁？”她双手交叠在胸前，语气很冲的说。

“是不是你的项链一找不到，你就开始怀疑他，你甚至连找一下都没有！”我大吼。

“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我扯着她。

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静静地躺在墙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