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过的东西,走过的路,都还在,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么多年了,在大城市打拼,我吃过很多很多的美食,也去过好多上档次的餐厅,会熟练的使用刀和叉,对饮食也有点考究,但有一天做美食节目的时候,有个主持人问我,最忘不了的一道菜是什么?
我呆呆的想了半天,忽然笑起来。
待笑声收尾后,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最怀念的还是那年上海火车站旁边的那家过桥米线。那时候我在上海念大学,和木木在一起,木木是我的男朋友,开学迎新生那天,他作为学长帮我提行李箱,还带我办好了入学手续,带我逛遍了校园。好巧不巧,我和他竟然是同一院系同一专业,他可真是细心,会把专业课的笔记重点做好了用文档发给我,还会陪我去图书馆一起写实习报告。每天早上都按时买好早餐送到我的宿舍楼下。
上海的生活费太贵了,那时候家里正好出了点事,又不好找家里要生活费,于是只能硬撑着。那个时候我真是穷,连坐出租车的钱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在木木知道了后带我去吃了顿好的,装修很别致的餐厅,澳洲牛排,我笨拙的拿着刀叉,一脸窘迫。他端过去帮我切好,然后递给我,脸上却笑开了花。
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不顾他的嘲笑,在他的目光中狼吞虎咽下了整份牛排。他一边递给我果汁,一边信誓旦旦的说,空空,我以后再不让你饿肚子了。好景不长,我们刚吃完这顿,打车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他的钱包丢了。于是我们开始了漫长的打工生涯,一到周末我们就风风火火的跑去发传单,做服务员。有时候还去摆地摊,我问他,跟我在一起,丢人吗?
他那认真的眼神我想我永远也忘不掉。跟你在一起,我从没羡慕过任何人,有你,我就不觉得穷。有段时间我要考试,他怕我分神,自己接了两份兼职,又把我的那份接过去了,每天忙的昏天暗地,晚上还要写毕业论文。
那个时候,他从一百二十斤暴瘦到九十多斤。领到工资的那天,他问我想吃什么,我眼巴巴的望着他,米线。他从怀里拿出一瓶热的营养快线,递给我。然后拉着我去了小吃街。我顾不得淑女形象,大口大口的吃米线,我问他 你怎么不吃啊。他顿了顿,因为我想省钱给你买上次你看的那双鞋。
我差点噎住,喝了口水,抬头看着他,热气腾腾中,我红了眼眶,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脏乱的小店,充满油渍的桌子,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油米线,上面洒了细细的葱花和豆芽,那种飘香温暖的味道,让我很多年后想起来都忘不掉。他很少对我说甜言蜜语,他说男人的誓言不能用嘴说,要用行动证明,如果做不到,空许诺根本毫无意义。事实是,他在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像个大哥哥,温暖又包容。而我,一直像个矫情又任性的小屁孩,透支了太多太多他给的爱。
毕业的时候,他被一家公司选中,选择留在上海,我回了武汉。不是没有考虑过留下来,只是上海生活水平实在太高,我又一直没有找到像样的工作,家人也一直催促我回家,于是我瞒着他,买了回去的车票。他知道后和我大吵一架,我提着行李箱的手在发抖,他背过身,抽了一支烟,说,能留下来吗?
我的眼泪流下来,我不想再让我们都那么辛苦,况且我也没有工作,我没法养活自己。
他转过头,我养你啊。
我想起前些日子他为了省钱给我买鞋而不吃饭,想起了前段时间实习时候的上司对我动手动脚,我无法忍受而辞去了工作。想起日后又要和他一起在这个大大的城市里跌跌撞撞。我真的没法再依靠他拖累他。这个城市太大,而我们又都那么渺小,渺小的有点无能为力。
灯火辉煌的车站,他终于转身走了。
我拖着行李箱,提着手袋,太沉了太沉了。
坐在车厢里,我开始慌了起来,我想到我们那么穷的日日夜夜都熬过来了,却最终被现实打败,接受分开。回来后找到了一个小公司上班,不算顺利,倒也平淡,家里人也开始给我物色男朋友。其实我想过,我和他不是没可能复合,只是上天仿佛一直和我们开玩笑,他单身的时候,我家人给我物色男朋友,等到我拒绝别人了联系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并且定了婚期。
那些快被时间磨灭的勇气本就很脆弱,经不起丝毫考量。
某个加班的夜晚,他给我发语音,说他快结婚了,让我无论如何过去参加。我吃着加班的盒饭,含糊不清的回复,好好好。放下手机,心慌起来,没有安全感。
十五分钟后,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我要娶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当年那个陪我一起吃过很多苦,过了很多穷日子的女人。
真可惜不是你,空空。
我看着办公桌上那个杯子,是我们一起在上海买的,那时候没钱,选了半天选了个最便宜的,但还是情侣的,他的是蓝色,我的是紫色。这些年一直没舍得丢,总觉得是个念想。我又想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米线,想起出租屋里狭窄的小床,虽然破,但在他怀里依然觉得温暖无比。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来,滴在键盘上。
想起那些曾经融入彼此生命里的温暖,
想起那些狠狠发誓的夜晚。
那些笑着拥抱的时光,我们再也无法拥有。
想起刘若英的那句歌词: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最终,我们还是阴差阳错的分开了。
终于我还是失去了你,在这拥挤熙熙攘攘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