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寒舟
早上闹钟响过第二遍的时候,还是赖在床上,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翻个身,拿枕头盖住头,就是不想起。有时候会昏沉沉地再睡过去,还能间歇做个小梦,再次惊醒时才慌慌张张地起床。
穿好衣服,打开窗帘,洗脸刷牙,开始新的一天。
再赖床也不会像大学时候翘课也要睡觉,嘴里抱怨着,身体却已经习惯着起床的动作。
早餐也开始规律起来,没有胃口,就来一碗粥。水烧开,放进大米,然后转小火,慢慢熬,等米都熬烂了,关火。暖暖的来一碗,很不错。
做一日三餐,大概是最沾烟火气的时候。准备工作就是洗菜,用很细的水流,一片片菜叶洗,手上的动作简单重复,哼着歌或想着某些突然而至的灵感。菜洗过了,切好放在盆里备用。油锅热起来的时候,先放几粒花椒,若有西红柿,就先放西红柿,炒碎出浓汁最后放菜,绿色的菜叶会被裹上红色的西红柿汁,不放酱油,颜色也漂亮的很。朋友炒菜是最后放西红柿的,炒出来还是块状的西红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习惯。
菜快要熟得时候,另一口锅里放水烧开,准备下挂面或者手擀面。手擀面容易熟,下锅后第一次煮起来基本就熟了。挂面煮得久一点,啥时候算熟了,有人估时间,有人看颜色,我靠筷子夹,一夹就断那就熟了,这个方法曾让我妈觉得我学艺不精,原话是这样的“你跟谁学的这手艺,生挂面也一夹就断呢,真是……”未尽的话总是含义深刻。
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我对面条有着最深切的热爱。以前在家基本上午餐和晚餐都是面条,如果哪天没吃面条,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年三十都吃饺子的时候,咱也得开个小灶做面条。所以身在异地,也仍然改不了。
听起来大概有些凉薄,你背井离乡的时间越久,越令你怀念和记忆深刻的,是家乡的味道,而非人,因为心是会变的,胃才相对忠诚。
以前也总是毫无顾忌地胡吃海喝,碗里要是没飘起一层红辣椒油,就觉得难以下咽。大冬天里吃凉皮就算了,还非得放多的辣椒,鼻尖冒汗,嗓子冒火才觉得通体舒畅。好吧,胃是要罢工的,在深夜隐隐地疼,折磨的人翻来覆去不能睡,于是一遍遍地发誓:我要是再吃辣椒,我就不##,还在空间里声泪俱下地表达忏悔,忠诚的跟浪子回头似的大彻大悟,隔日就还是负心汉一个。面对朋友的调侃,还能厚颜无耻地说:让我疼死吧,让我疼死吧,宁可负胃,绝不弃辣。如此,反反复复,独自承受胃疼,从来不是撕心裂肺的疼,总是隐隐的不舒服,也学会备了胃药,疼的厉害要看医生了,也能模棱两可的跟医生说估计是胃炎,该说实践出真知么?
是在一场病之后,开始减少吃辣,狠了狠心,将家里的辣椒油扔了,然后也就没什么念想了。偶尔在外面吃饭时,会滴那么一滴辣油,后来连这一滴也不要了。火锅也开始吃鸳鸯锅的清油的一半,看见另一半漂满的辣椒,曾经嗜辣如命的人居然也心生怯意,由此才开始品尝食物原本的味道。其实很早以前就在想,也许不是喜欢辣,而是一种习惯,在它还没有造成伤害或者这伤害并不严重时,由着它根深蒂固,但是倘若伤得狠了,连根拔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电视上常常喜欢演根据人的饮食习惯去判断一个人,我以我的实践经验告诉你,这并不可靠。从小到大,我喝粥的次数是数得过来的。小时候家里烧汤,就没有端过碗,馒头和菜就冷水,连白开水都不喝,觉得每次喝水就能闻到药味。高中时期,住校后开始喝开水,每天要喝几杯水,一下课就奔厕所,遇见拖堂的老师,心里就开始扎小人,只是仍然不怎么喝粥。大学的时候开始偶尔喝粥,但是总是喝不完,喝一半留一半,到现在,一日两餐是粥,变化之大,始料未及。
开始的时候,也烦躁过,向还在学校的同学抱怨:你就别作了,苦恼今天吃什么根本就不算事儿,真正的苦恼是刷碗洗碗之后还要苦恼买什么菜做什么饭。弟弟是个嘴挑的,不像我清水挂面也能吃得欢,给他做饭,我总是要问十万遍做什么饭做什么饭,然后征求,要不我去买泡面吧,你吃泡面吧,或者你自己下去吃吧,无数次撂挑子的念头之后,才有了现在相对平静的心态。
赶鸭子上架,是一种无奈,如果你完全有时间让自己提前去适应以后漫长的烟火生活,那就练练手吧。我说,当我愿意将一日三餐的单调,做成繁花似锦的盛宴时,才愿意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它除了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心态,当我处于这种状态了,那些坏脾气和懒惰习性才会被压制,由此避免一段太长的相看两厌的磨合期。
之前租住的是一个新小区,30层的高楼看上去更像是办公区而非住宅。一层四户,呈十字状,整层楼每天都是安安静静的,听不见彼此的吵闹,似乎连进出都是轻动作,不会扰了谁,倒是很符合当下人与人之间疏离冷漠的关系。
现在租住的是一个老小区,低楼层,阳台没有封起来,只有一圈栏杆。中午和晚上的时候,常常能闻到飘来的饭香气,长长地吸一口气,被那香味勾着,猜测着这是又做的什么好吃的,想吃到流口水,然后屁颠屁颠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做出这样勾人食欲的饭菜来。
小区的另一个大门处,有一座小学,到了周六周日的时候,楼下的滑梯旁一定叽叽喳喳堆满小朋友,家长则坐在边儿上聊天或者玩手机。老小区,密封性不好,楼下的声音无论开窗还是不开窗都会传上来,有小朋友的欢呼声,有家长的鼓励声或呵斥声,热闹极了。心情好的时候觉得这简直太有生活气息了,哪怕孤家寡人也不必因为环境太安静而深陷孤单;当然,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个烦躁情绪本就旺盛,再来这么一刺激,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胀气的气球,马上要爆炸的感觉。
卧室里也有个阳台,站在那边可以看到马路、对面的水厂正在施工、以及更远处的高高低低的建筑,甚至可以远远望见之前租住的那个小区,因为它对面写字楼顶楼那个武钢的招牌隔了这么远还是能看到,它也就不难区分了。
下楼绕过中间像转盘一样的树林,会走到通往另一个小区出口的路上。以前的设计大概没想到需要停车位,所以小区里的车子都是靠边停,本来不宽的路就显得更窄了,这个空位上一辆,那个岔路上一辆,完全没有规则,就像这个小区的设计一样,没那么方方正正,多了些散漫和随意。
有一天傍晚出门散步,忽然觉得这条路十分漂亮。右手边是一排的楼房,楼前两侧有用万年青圈出来的小花坛,楼上凸出的阳台上晾的衣服、堆的杂物,走的近了,甚至可以看到一楼人家的客厅;左手边是一块休闲地,竹子和不知名的树松松散散的伫立,鹅卵石铺就铺的小路蜿蜒,边上有休息的石桌石凳。落日的余晖,为其镀上温和的色彩,很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其实如果不身处其中,只是旁观,大概这世间就什么都是美的。连飞扬的尘土、溅湿裤脚的水花,都可以慢动作回放,消了杂音,美得让你不忍责怪。
可惜,我们都是俗世人,抛不开这红尘万丈,只在其中滚了又滚,裹了外套,蒙了眼睛,沾不得看不见美了。
但即使身不由己,步履匆忙,也要在这烟火生活里,偶尔如尘埃落定般坦然自若地欣赏。
就像等一朵花开的时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等待多么美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