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房间在世界上随处可见。房间不大,就是放的稍远一些的东西我走上几步也可以拿得到,看似狭小的空间里却装着我的所有,至于我在这儿的生活……这么说吧,我独自生活了十几年,房间总能满足我所有的需求,没出过任何差错。
唯一一扇能与外界沟通的窗户被我用厚纸板封了起来,微弱的光线只在纸板与窗户的缝隙间穿过,因此不论白天还是晚上,房间里总是非常昏暗的。虽然我还有着一盏灯……哦,说起灯,我就必须要把有关灯的状况交代一下:这盏灯没有亮起过,从来没有。所以事实便是,我在这房间里的所有活动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在黑暗中看书、写字,在黑暗中吃饭,赶走盘旋在餐盘上空的苍蝇以及在黑暗中欣赏我收藏的一幅名画……这一切没有丝毫别扭的地方,虽然所有的东西都是黑色的,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其中的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我曾试图邀请一些朋友到我的房间来,但大多数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似乎那里面的黑暗使他们产生了对于未知的恐惧,转身便走了;少数人走了进来,但他们却立刻问我:嘿,灯在哪里?在这种地方我们可说不了什么话,喂?这次换作我感到恐惧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看着他不耐、愤怒的神情(我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保持着沉默。最后,那部分人也走了。
不过这没有任何关系。此刻,在我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此刻之前,我们已经愉快地交谈了近一个小时。
“…所以后来那篇小说怎么样了?我是觉得非常有趣,那些所谓的专家没有走眼吧?”他说道。
我耸了耸肩膀,摊开手表示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哦,可惜…”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双手拇指互相摩擦着,眼神飘向了我们身旁的墙壁上,“诶,那就是你说的画?你经常提起它啊……画的很好吗?”
我朝他看了一眼,只见他把身体凑向一边,眯着眼看向那幅画。“是,绝对是你见过的最好的画。你走过去看吧。”
“哦,呵,我看是看得见的,不过没那么清楚……那我就凑近了仔细看看。”他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画前端详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和我说:“这是一幅现代抽象画的杰作,不过……”他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
我的眼前恍惚了一下,面前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些我说不出来的奇怪的影子,在这间没有灯的房间里……
“画有什么问题吗?你知道这幅画的背景还是……”
“不,不,我只是……只是想再看看。”他对我抱歉地笑了笑。
我看到他又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棒状物体。那一瞬间,我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我疯狂地站起身向他扑去,企图阻止他,不过晚了,晚了一步……一道凄厉的白光撕开了我房间里凝固已久的黑暗,他举起手电筒照着我的画,这下他仿佛才彻底看清它。而我因为那道光而全身无法动弹,静止在原地。
“哦!……啧啧,漂亮,漂亮……嗯,是的,是这样的……”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满足。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终于他长出一口气,将灯光从画上移开,随意地四下照了照,发现屋子空空荡荡其实没有什么,于是走过我身边,坐回了他原本的位置。
“你房间里有一件宝贝……嗯?怎么了,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他意识到我还站在桌子旁,下意识将手里的灯转向了我。他在我的房间里点起了灯。他彻底看清了我。
“啊!”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然后是手电筒摔在地上那刺耳的声音,光柱就像屠夫手里的刀胡乱切割着我的身体和房间……
痛苦和失望在我脸上转变成狰狞,当我缓慢地,艰难地转过头时,我产生了把那个男人撕碎的想法。但不幸的是,在我即将撕碎他的时候,他成功地从我的房间里逃了出去。
-end than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