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就好像故乡,那里的每一块石头,我都认识,同样,它们也都认识我。我知道村里的每个角落,而每个角落也都知道我。
如今,回忆起来。一切都那么熟悉,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而昨天却离我很遥远。
那时,只要每天起床,一开门出睡屋,就能看到在火炉旁边有一团橘黄,那就是我家的大橘。它每次睡觉总会把耳朵紧贴地面,想狗一样。只要有一点点轻微的声响,它都会立马起来。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它会一下子跑过来挤到门口,用它的脸蹭一蹭我们的裤脚,仅仅为了让人摸一下它的头。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恶作剧性的把它赶到一边。然后,立马关门,为了不让它影响我看最爱的动画片——《洛洛历险记》。或许是被门夹的次数多了,它不敢再往里面挤。在门外叫一会儿,发现我没有搭理它,便自觉的趴着睡觉,没一会儿,它便鼾声如雷。
它是在我5岁那年,妈妈从一个亲戚家要来的。听说它家有兄妹五个,其余四个都是狸花色的,唯有它是橘黄色的。这也导致它经常被排挤,瘦瘦弱弱的,感觉只要风一吹它就会倒。当它到我家的时候,我们都很担心它能不能熬过那个晚上。雨很大,风也很大。房梁上的瓦都倒在地上,身体碎的随处都是。地里的玉米东倒西歪。
它像一团橘黄色的毛球,圆圆滚滚的,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浅蓝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胡须经常被火烧的参差不齐。我经常会从它的头摸到尾,它会舒服的把身体凹下,立即倒地上,让我摸它。有时会轻轻拽住它的尾巴,它会用前爪抓住我的手,龇牙咧嘴的吓唬我。如果发现我还没有放手,它会用舌头舔我的手,乖极了。稍微一摸它的头,耳朵立刻被藏起来,用脸使劲蹭我的手。
它脾气很好,也很听话。地里的玉米收了就堆楼上风干,常常会被老鼠惦记。一到晚上,我会抱它到楼上,把灯一关,我就往那一坐,把它一放。只要有老鼠作案的声响,它都会不负众望的捉住它们。甚至会抱它去奶奶家蹭吃蹭喝,偶尔帮忙捉捉老鼠。有一次睡觉忘记关门,第二天,在床头发现了一只死老鼠,吓得我睡觉都会把门关上。
我也非常喜欢它,经常带它去地里玩耍,晒太阳,玩一会儿我就回家,从不担心它回不来。
后来发现它居然会吃草。那是在一天清晨,发现它不怎么吃东西,我就去问妈妈,她说让我带它去吃草,我半信半疑的带它出去,最后在一处我叫不出学名的野草丛里发现它大快朵颐的样子,傻傻的沾了一身草籽。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它也好像跟着我的步伐一天天长大,它也开始变野了。
后来,我也开始上小学了,经常没时间陪它玩,对它也总是爱理不理。把它关家里面,它总能找到出去的方法,晚上又自己回来。第二天出门上学,它照旧和以前一样跑过来蹭一蹭我的裤脚,试图让我摸摸它可爱的脸。我习惯性的把它赶走,我也从不记仇,经常喜欢往我身边挤。
后面,它开始换毛,我就开始越来越嫌弃它。不幸的事发生了,它经常两三天不回家,常常听到村里人说自家橱柜里的肉,不知道被什么偷吃了,让大伙下次记得关门。回来总是一瘸一拐的,我也没怎么关心它。
时光荏苒,它也变成老了。
淡蓝色眼睛也变得混浊,变得灰白,毛也稀少了很多。也没有以前那般折腾的劲,经常往那房檐下一躺,这一躺就是一天。它的生活也开始悠闲自在。夏天就躺阳光下,冬天就往火炉旁躺。渐渐地,越来越懒,饭也经常忘了吃,偶尔还会找草吃。我也经常不去搭理它。虽然我每次出去它总想往我那边挤,看我依旧没理它,便自觉的趴着睡觉,没一会儿,它便鼾声如雷。
也许,它真的老了。也许,我长大了。那些对它的兴趣和宠爱,被光阴无情的摧残,被风吹淡了。爱也好越来越多了,便不再那么喜欢和那么依赖它。
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雨很大,风也很大。房梁上的瓦都倒在地上,身体碎的随处都是。地里的玉米东倒西歪。爸妈们扶也扶不直,清理了很多回来喂猪。那天早上,我们出门也没见到它,我叫了好久也听不到它的回音。
妈妈对我说,别担心,它可能是出去玩了,午饭时,它应该会回来的。
我在半信半疑之下,和他们出去了,去把那些倒地的玉米扶直。
午饭时,它还是没有回来。找了好久,在我查了好久才知道叫罗勒的草丛里找到它。我蹲下来,摸了摸它,从头摸到尾,身体像石头一样冷冰冰的,毛也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湿润。它睡着了,再也叫不醒了。记不清那天,我是怎么挺过去的。
后来我把它埋在竹林里。把它放土坑里时,橘黄色的毛和夕阳一样的美丽。整片竹林绿油油的,阳光从叶缝撒下,橘黄色的光,好看极了。
如今,回忆起来。一切都那么熟悉,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而昨天却离我很遥远。
才发现,那段记忆已经和我分不开,那些情感越想忘记反而越清晰。想起曾经对它的爱理不理,心里除了愧疚之外,已经找不出多余的心情。
或许,遇到它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可是,对于它来说,应该不是这样认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