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偶尔回首往事时,看到童年的道路上总是尘土飞扬,有时这种飞扬是放学的我们荡起的,有时是惊慌失措的家禽荡起的。在那个吃上一顿肉还是很不寻常的年代,有一天我和我的同伙们纠集到一起,在兴奋的氛围中决定了偷鸡摸狗的事宜,我们决定今天中午吃上烤鸡。
夏天令人昏昏欲睡的太阳把人们送进了阴凉的房间呼呼大睡,这正是我们的绝佳时机,在一个被太阳晒得嗡嗡发响的又窄又长的街道里,只有我们四个贼和一只无辜的母鸡。它胆小如鼠,当它颤悠着屁股跑了几米之后,发现我们是冲它而来时,它哆嗦着站在墙根再也一动不动了。我们害怕它呼救,就用手掌捂住它的整个脑袋和嘴巴。之后我们就来到了村后槐树密集的沙丘,干净的沙子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在我们挖好一个沙坑时,旁边半死不活的母鸡让我们的困惑油然而生,杀死一只母鸡的想象力对我们来说并不轻而易举,一开始我们用沙子灌到它的鼻孔和嘴巴里,当我们感到已经奄奄一息用手指捅到它的羽毛时,它就会惊恐的发出令我们惊恐的喊叫。这时候我们突然意识到,这只母鸡凄厉的叫声会传遍整个村庄,最后传到它主人的耳朵里,接着它的主人,一个胡子拉碴光着膀子的巨人就朝着我们冲来了。恐惧在我们中间开始了蔓延,为了把这种恐惧坚决的摁到水下不让它再次浮出水面,我们决定活埋母鸡之后逃之夭夭。
根据我的回忆,那只母鸡应该是死了,我们的确活埋了它,然后逃离了那里。
另一个有关鸡的故事,也有关我的一位童年时的邻居。他和他的父亲在争执中度过一生,最后他年老的父亲在沮丧和无可奈何中撒手人寰。每当他们父子俩的咒骂声响起时,他们家低矮的围墙就逐渐多了另一道围墙,这道围墙是邻居们造成的。
邻居们说:“别吵了,让人看笑话。”
儿子说:“都这德行了,还怕人家笑话?!”
父亲说:“你就是想我死。”
常年累月之后,人们把这父子俩的争吵当成了一个节目,很少有人再站出来说上一两句劝慰的话了。
关于鸡,是在他的父亲死后。在他父亲的葬礼上,我的邻居像根木头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当他父亲的棺材即将缓缓落下坟墓的深坑时,一个人走到我的邻居面前,在他脸上抽起了震耳欲聋的巴掌,他终于哭出了声音。在人们的认识里,似乎他的不孝是注定的。然而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一些人们确定的东西得到了改变。
据人们传说的资料,这天我的邻居喝了很多酒,这是他多年来保持下来的习惯,在一条街道上他抱着一只惊魂未定的母鸡呼喊着他的父亲,根据人们后来冷静的叙述,我的邻居当时痛哭流涕,几个人一起都无法将他从尘土飞扬的地上扶起。令我疑惑不解的是,那只鸡怎样和我的邻居以及他死去的老父亲产生了联系。
也许这两个故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我个人的自以为是,但是,后来我还是差强人意的找到了它们之间,可能是微乎其微的这样一点关系,就是我们对待生命的草率。事实往往是这样,当我们还没弄明白一个生命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时,他就被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