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那副担子
最近,“扁担女孩”火爆了全网。这名叫做刘燕的女孩,是广西灌阳县第二高中的一名毕业生。她在高考结束后,用一根木棍当扁担,独自挑着两个大包返回家中。
其实这种事情,在几十年前根本算不上什么稀罕事。那时候没有独生子女政策,也就没有现在家中的“小皇帝”,接送学生上学放学的事情非常罕见,也就不会为孩子挑行李回家而拍案惊奇了。
记得我在高考完成后,和所有的同学一样,用自行车把铺盖驮回家中,父母都在地里干活没有回家,第二天我就跟着下地干活去了。至于高考情况,连个问问的都没有。现在为孩子上学,几个人全力盯上靠上,还感觉付出不够,不知道是社会的进步呢,还是教育的悲哀?
1995年7月7日,我们在聊城师范学院完成了四年的学业,从此将要天各一方,每个人的未来都不确定,校园的广播里播放那几年的流行歌曲,似乎是《恋曲1990年》《爸爸的草鞋》《水中花》等等。整晚上没有人睡觉,都在五号楼宿舍北面的广场上,一群群坐满了毕业的学生。有的在打牌,有的聚成一堆说话,有的在喝啤酒。我们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将在山东省内工作,但有些人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因此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表达不尽的离别情。
我整理好行李,书籍已经提前搬运回家了,有一个刚入学时在聊城百货大楼买的大皮箱,把衣物塞到里面,被窝褥子用编织袋装好扎紧口。把这些收拾完后,去找了根废弃的拖把杆,在两头钉上钉子,正好凑成一前一后的行李担子。
第二天早晨,终于要离开校园了。别了,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别了,那些开学就背上行囊前往学校的美好时光。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宿舍离北校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每个人的行李都非常多,晚走的同学都一趟趟去送。
我从大门口找到了一辆脚蹬三轮车,好几个同学尝试着去骑,却拐来拐去撞到了路旁的树上。我在家时曾经骑过三轮车,这活就成了我的专利。但很快发现,这活太折磨人了,他们都只送一两次,我是一趟又一趟,每次都是泪流满面。
好在把大家都送走了,最后只有几个聊城本地的同学送我。我挑起担子,直奔聊城长途汽车站。东营市从那时直到现在,交通都极不便利,我要去济南转车,然后才能返回。坐上去济南的长途汽车,一路上迷迷糊糊,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一些事情。
1991年入学时,当时济南到聊城正在修路,汽车要绕行,好像走的是茌平、博平,汽车时不时一颠多高,还以为是到了乡下。我坐在最后,邻座一位非常标致的大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紧紧地挤着我。可能最后累了,把头歪在我的肩膀上。她领口开得很低,让我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那时候,公交车上劫匪公开横行,我害怕有什么圈套,一路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好在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聊城到济南的路况好多了,感觉没有花多长时间,就飞快到达济南长途汽车总站。我挑着行李担子,去寻找前往东营的汽车。突然身后跟过一个人,这人戴着红袖箍,眉角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他拦住我问:“你这么多行李,要补一个人的票!”我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行李要补票的啊。”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大济南,你说的是乡下。这么着吧,看你像是个大学生,罚款5元吧。”
我当时恨不能踹他一脚,但又害怕他是传说中的黑社会。这些旧社会的人渣,近几十年重新泛起,听说他们上面都有保护伞,老百姓只能干吃哑巴亏,就只好给了他五块钱。
在回东营的长途汽车上,心中五味杂陈,那些书中所说的“穷人的孩子不得不奔跑,因为没有伞”,其实是欺骗涉世未深少年的。我只是担心,那个挑着行李行走的刘燕,相比于豪车接送的同学,她的最终命运,会无法摆脱中下层的贫困与无奈,这就是普通人必须面对的活生生现实。
思绪又转到眼前,想起刚刚晦气的被罚,不由地拿《史记》中陈平裸体渡河的故事自嘲。咱只是让那个混蛋劫走了五元钱,还没有赤身裸体呢!如果遭逢需要有人公平宰割的机会,咱能力也不会次于陈平呀!
黄其军
作于2025年8月30日(古历乙巳年七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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