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圣者也,时之凶者也。此亦蒙昧世,此亦智慧世。此亦光明时节,此亦黯淡时节。此亦笃信之年,此亦大惑之年。此亦多丽之阳春,此亦绝念之穷冬。人或万物具备,人或一事无成。我辈其青云直上,我辈其黄泉永坠。 -狄更斯《双城记》
在中国,没有那座城市,有狄更斯所说的这么夸张。这是最好的时代,但不是最坏的时代。
北京,国之帝都,西安,十三朝古都。两座城市之间,不只是地图上一千多公里的空间距离,也是跨越了千年的时间上的连结。
2010年7月,我坐着叮叮当当的火车,从北京去往西安。在此后的一年里,我多次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北京往西安,应该是往西北走。但是,翻开地图看看,其实是去往西南。北京在西安的东北方向。虽然陕西属于西北五省之一,但是在空间上,北京更往北。传说这是由于明朝皇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祖训,将都城放在北京。北京建在平原之上。如果你有幸去一趟凤凰岭,站在山顶,往南眺望北京城,你会一览无余,整座城市都在你的脚下,心胸格外开阔。尽管北京在平原上,但是,由于地处北国,到呼和浩特的路程比到西安的路程都近,所以,北京有着北国独有的雄壮。而西安,则有西安独有的韵味。
我依然记得一个西安的老司机跟我说过,西安五步一景,十步一典故。遥想当年阿房宫,五步一景十步一阁的风采,结果被霸王项羽付之一炬,瑰丽不存,只剩余烬,心中喟叹不已。当年的大秦王朝,二世而亡,胡亥的坟墓,相比其父皇,千古第一君王嬴政来说,简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如果你去西安秦始皇陵和兵马俑参观一下,你会被秦皇的巨大的手笔所震撼。同样的,如果你来到胡亥坟前的时候,你也会为这座光秃秃的山丘感慨。秦二世的陵寝,如今只是一座荒冢,无语凝望世事风流。
2010年八九月间某个周末,我从西安回北京开会。开完会,该回西安了。我坐车到了北京西站。后来想起萱萱姐住在附近,就想着去她那里探望一下。买了一个西瓜,走了好远,去了萱萱姐那里,晚上和她一起吃了个饭,喝了点酒。萱萱姐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时间仿佛就像流水或者清风,在她身上轻轻拂过,没有留下痕迹。我俩没有昔日独坐净室,相顾无言,互相凝眸微笑的默契,也没有当初同登高山,一览京城的意气风发,我们就在街边小巷,在一个大排档上,一人一瓶啤酒,默默地喝着。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我们只是这座冷漠的城市中的微不足道的存在,为了自己能够存在的更好,而努力着。我们互相平静的聊着天,偶尔默契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今回想起来,她的笑容,仿佛滴着露水的花朵,说不出的凄婉,是她对命运的无奈。
萱萱姐把我送上了火车,我们依依惜别。然后一路的叮叮当当,我奔向了西安。
西安是一座迥异于北京的城市。在北京,你看到的人,基本上都是低头走路,对他人漠不关心,脚步轻快。大概就是所谓的北京速度北京时间了。偶然有遇到有几个闲汉,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下着象棋,那不用说,指定老北京人。但是在西安,每当夜晚来临华灯初上,东大街上人流如织,路边路灯下到处都是玩牌的市民。如果你去环城公园看一眼,你会被西安的大叔大妈震惊。因为你看不懂他们玩的是啥牌。当地人称之为花花。听说是一种规则与牌九类似的牌。
在那次从北京回西安的路上,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是从北京回太原的。她自己在太原开了一家美容院,每个个月都要去北京两次,每次都会采购一行李箱的美容用品。我问她,北京的物价不是很高吗?为什么还要到北京采购呢?她笑着说,因为北京的东西都是最时尚的,而且这个行业的东西,北京的价格未必高。我有些理解了。这让我想起来后来的一件事。在我从西安回北京之后,萱萱姐搬到了房山区。我去找她玩,跟她一起逛街。她就像一只笼中的小鸟,被幽禁了很久,然后我去的那天,打开了笼子。那天她很开心。也逛的很尽兴。尽管,我看到了她开心之下的幽怨。那次,她跟我说了一句话,在房山流行的东西,都是在市区过时的。同样的,放在全国,也是如此。在北京流行过了的东西,才会像季风一样,刮向全国各地。年轻的美容院老板娘,一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的漂亮姑娘。我和她聊的很投缘。我说你的肤色很好,很健康。她苦涩的笑了。说这是在晚上,看的不是很清楚。你觉得这是健康的小麦色,这其实是蜡黄。我的肾不好。我很震惊。毕竟她很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长期从事美容行业,美容用品中含有很多有毒的化学成分,多年以来,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我很替她惋惜。
火车终于还是抵达了太原。我依依不舍的将她送下火车。我们互相留了QQ。但是不常聊天。很久之后的一天,她突然在QQ上给我发消息。我要结婚了。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忧伤,我也能感受到她的伤感。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伤感。或许是因为,命运弄人,她没有嫁给爱情?
回到了西安,又开始了西安的不紧不慢的生活。听说,在成都,生活永远都是潇洒的,因为生活节奏特别的慢,每天可以悠闲的生活和工作,上班路上都能到茶馆喝杯茶再去上班。在西安虽然没有这么悠闲,但是也很滋润。每天和飞翔,小鹏一起上下班,一起逛街,周末一起出去撸个串,喝杯小酒,滋润极了。
后来,我就认识了雪琳。那时候她是做一个课题调研,主题是80后的爱情观。后来不知道怎么,在网上认识了我一个同事。到了周末,从西安外国语学院,跑到万达广场,来采访我们。来的时候,雪琳很谨慎的带上了子涛,她的同学兼室友。当时我这个同事,在万达广场租了一间公寓。雪琳来采访,很是谨慎。她的同学在她出发的时候,很是谨慎的嘱咐她,记住啊,不要随便进陌生人的住处,给的东西不要乱喝。好像在她同学眼里,我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雪琳当时十分严格的执行了她同学的策略。我们让她们来住的地方,她不来,说,万达广场那么多长椅,找一个坐的地方,采访一下就可以了。当时她还准备了问题。
我们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开始采访。她还准备了录音。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爱情。然后我们都愣住了。我同事沉吟半天,咦,我昨晚还百度来着,咋说的来着?我们都乐了。后来采访完,一起吃了顿饭,好像是傣妹火锅。然后雪琳和子涛就回去了。
那时候的雪琳和子涛,毫无社会经验的两个女大学生,清纯的仿佛是冰山上的雪莲花。我们都已经工作了,不再清纯,也算是步入社会的新油条了,我们见多了离合,见多了社会的污浊,我们和她们不一样。或许正是这种不一样,吸引了她们,我们最后慢慢熟悉,最后成了朋友。
2012年端午节,我的生日。子涛逛我空间的时候,发现我的自拍照,都是穿的背心。生日那天,她买了一件背心,送给我。那个颜色,怪怪的,比土黄色还深,比褐色浅,说不出来的颜色。那个背心,肩膀处带子很细。那段时间,我住在北京朝阳杨闸环岛京通苑阳光华苑。和我一起合租的佳姐笑着说,你穿这个吊带挺好看的。因为这句话,我基本没穿过那件背心,算是辜负了子涛的一片心意。不过这件衣服,现在还能找得到,一直没扔。嘿嘿。
2012年,雪琳子涛毕业,各自远走天涯。雪琳远走非洲,子涛回到了陕北家乡,成了支援家乡建设的公务员。分别的那个夏天,她们从西安来到北京,来看我。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友情,我想那应该是带着一种伤感,对未来的担忧,担忧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那天晚上,我和她们一起吃饭,雪琳带着她还在上小学的弟弟。我跟店家要了一份竹筒米酒,和她们一起喝。然后,一不小心,把雪琳的弟弟给灌醉了。他后来要上厕所,一站起来,结果身体一软,直接溜到了桌子下面。这后来成为了每每回忆总让我嘴角上扬一幕。
2011年,罗姐生日。我一个人在西安的街头闲逛。那时候刚好心情不好,看到路边的火车票代售点,直接走过去,对售票员说,给我一张去北京的票。我一个人坐着火车,叮叮当当的回到了北京。
坐上了去三元桥的地铁,一路上和罗姐聊着天。那时候地铁信号还不好,经常某一段路程就没有信号了。好不容易到了三元桥,站在三元桥地铁站口,等着罗姐来找我。跟着罗姐到了她住的地方,一个很小的屋子,不过整理的有条不紊,也不觉得乱。
到了晚上,去了大家分别的那个夏天,经常一起去的那个饭馆,聚在一起,给罗姐一起庆祝生日。
那时候,罗姐和相恋多年的恋人分手了,那时候的罗姐,一个人在北京,倍显孤单。我对罗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说她兰质蕙心冰雪聪明也不为过,但是,罗姐还是一个感性的人,心思细腻,叹为观止。她和萱萱姐,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在某些方面,又截然不同。
后来,听说她回到了家乡,和追了她多年的同学结婚了。再后来,她去了喀什,在那里,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又过了几年,罗姐又回到了北京。兜兜转转,她还是舍不得这个给了她爱与痛的城市。
今天,我打开了她的空间,看了她的动态。
我问老田,在哪儿?
老田:重庆。
我问,罗姐最近过的怎么样?
他说,挺好。
我:确定。
老田:嗯。
我:她离婚了吧?
老田,是的。
我心中一酸,泪差点下来。
2011年5月,我结束了在西安的生活,最后一次坐着西安-北京的火车,叮叮当当的回到了北京,离开了那个给我爱与痛的城市,回到了这个给我爱与痛的城市。
2012年7月21日,北京,60年不遇大雨。
那天,雪琳来到了北京,正在来与我们聚会的路上。
那天,我站在杨闸环岛的大雨里,接到了一个让我心碎的电话。
我举着的雨伞,被大风刮走了。
我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
我站在大雨里面,茫然不知所措。
一如我当时的心情,落魄极了。
后来我午夜梦回,总能在某个伤感的夜晚里面,或是梦到萱萱姐,或是梦到罗姐;或是梦到在西安街头,和雪琳子涛在一起的时光。
我的双城,就在记忆中和她们一起的时光里。
我的双城,也在她们刻在我记忆里的笑容里。
我的双城,始终停留在她们那让我铭记的眸光里。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最好的回忆,这也是最痛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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