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周末，我姐约我出来坐坐，我们在城里的一家星巴克见了面。
她和我唠着家常，比如最近学校生活怎么样啊，白百何出轨了啊，穿衣风格有待改进啊等等，我也端出一副已然是大学生的风范在那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只是突然，她不再说话了。
她望着我对我说:
“有什么难过的地方和姐姐说，别再自己扛着了”
我低头将糖放进咖啡然后搅拌:
“怎么会呢，我现在生活很充实啊”
可是，我还是在一个很不经意的瞬间，对上了她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我好像被陷进去了，就像深海里无法遁形的鱼。
我一点点的趴下，把脸埋在胳膊里。
你的生命中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人呢，在她的面前，你所有鲜亮的伪装都会显得不值一提。
2
送她回家的路上，我问她怎么发现我的难过呢。
她笑了，把额头上的头发拂了一下，对我说“人长大了，谁还会把心情放在脸上，但是眼睛不一样，那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她有些狡猾的笑着
街上的的灯光明媚，我突然发现她今天梳了长马尾。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夜晚。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3
我遇见她的时候，我在她家附近的一家酒吧。
那会，最疼我的爷爷刚去世，我的生活里充斥这一种很痛苦的东西，阳光的颜色，天空的颜色，灯光的颜色，都被剥夺成尘埃的灰色。
我第一次去那种从小不敢进的地方。
巨大的音响，爆闪的灯光，在酒杯里不断变着颜色的液体。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喝着酒，头靠着玻璃窗，窗上的水雾凝成一片我看不清的灯红酒绿，头已经很沉了，但是……泪一滴都没流出来。
我记得我答应过爷爷，长大了，就不哭了。
有时候我很惊叹于人们的毅力，明明已经很难过了，却在潜意识里强撑着证明一些已经无所谓的事情。
我们一直在练习着微笑，到最后终于成为哭不出来的人。
4
就在我半醉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梳着长马尾的女人向我走来，她一把把我拉起来，然后向门外走。
那时，我没有反抗。
路上她没有说话，她拉着我到了一家离酒吧不远的小餐馆。
“不会喝酒别瞎喝，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抬头，昏暗的灯光里，这个看起来比我大的女人用一种带着教训的口气对我说。
她给我做了一份蛋炒饭，然后自己开了一瓶啤酒。
“这是我家店，一会你得付钱的。”
我吃着蛋炒饭，唇齿间，一种很温暖很温暖的东西在包裹着我的味蕾，这个味道，就像每天回家时吃到的东西，那时候夕阳下爷爷总是接我下学。
泪，止不住的流。
我哭着把一碗饭全部吃掉。
总是拿酒精麻痹自己，到最后，其实让你哭的只是一份很普通的蛋炒饭。
那天我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
5
从此以后，我认识了这个比我大几岁的女人，她在南方长大，上完高中以后没有考大学，后来去北上打工。
因为看她店里总是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我经常会下学以后到她店里帮忙。
后来渐渐熟了，她就成为了我姐。
她说话很损，每次和她拌嘴总会吃瘪，她脾气也很臭，保不准什么事情惹到她了会被她追着打。
但是，她总是在我最衰的时候在我后面推一把，然后对我说，走路要把胸挺起来。
那会家里的亲人都不在身边，每当一个人很孤独的时候，我都会晚上到她店里，点上小菜，和她一起聊天。
有时候，学校里受了委屈，她总会用锤我的头顶，然后张牙舞爪的教育我对每个人不能都太好。
生日的时候，她特意提前打烊，然后我们两个人在店里开pater。
6
遇见这样一个人是很幸福的，就好比你发现其实你的生活并不是你想那样艰难。
你的身边，会有人陪着你。
总是依赖着她，总是喜欢在她身边那种温暖的感觉，可是，我却忘记了，她的身边除了我也仅仅是一个人罢了。
我无法知道，那些我不在的日子，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就像一面不透明的玻璃，我尽力的张望，最终反射的也只是我的影子。
7
于是，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渐渐失去她。
高中快毕业那会，我被学校安排在主席台上代表全部毕业生进行百日誓师的宣言，为了那不到五分钟的发言，我准备了很长时间。
可是即使这样，我依旧会在紧张的时候结巴。
每次念稿的时候姐姐总会坐在一旁，摆出一副已经听腻了的表情。
我记得有一个晚上，在她店里写完作业，然后又在她百无聊赖的注视里背了一遍稿子，那天正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我。
“这遍没有一个错误哦，你看看，像你这么笨的人只要努努力，也可以做的很好嘛”
她站在门口，微笑的着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我感觉她瘦了，高挑的身材好像矮了一些。
那天，我没有在意。
“姐，你得注意身体了，都瘦了。”
8
后来由于临近高考，我去她那里的日子少了很多。
她的手机也总是关机。
这样不知不觉，已经是春天了。
就在这样春风十里的日子里，姐姐病倒了。
一天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另一端自称她哥哥的人说，姐姐进重症监护室了。
那一刻，世界凝固了，心里的某个地方轰然倒塌。
我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她的哥哥给他签着各种手续。
我问那个男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存在。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把姐姐的手机拿给我，那刻我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在她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我的通话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通话记录。
红的绿的，熟悉的号码连起了一个个寂寞的路径，贯穿在两个本素不相识的人身上。
在我眼里无所不能的姐姐，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吗。
她用她的温度温暖着我，像用尽了一切的力量。
他告诉我，姐姐天生就有心脏病，每年都有复发的时候，但是，这次却是致命的。
她总是用一副坚强的样子欺骗我，骗这个她眼里很傻的笨小孩。
你总是在欺负我……
那天的感觉，我回忆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抽走了，世界空白的可怕。
9
不久以后，百日誓师大会依旧如期举行，我站在台上念着稿子。
台下全校的视线都注视在我身上，一道道视线带着温度的视线好像要将我射穿了。
我嘴角上扬，微笑的注视着台下。
“像你这么笨的人只要努努力，也可以做的很好嘛。”
“走路要把胸膛抬起来！别低着头像什么样子！”
什么嘛，人都在医院了就别在我心里念叨啦。
我一个人可以做好的。
说来也没什么做不好的。
你有什么理由不坚强呢，为你承担风雨的人已经满头白发了。
那天，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台下掌声雷动，我鞠躬谢幕。
看吧老姐，笨小孩，也有办法的。
10
我们每个人都一样，都有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的时候，在你有所依靠的时候你总觉得他们会帮你解决一切，可是，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是脆弱的，你把自己的那份懦弱让别人帮你负担，是残酷的。
你的孤独终究只能一个人扛。
于是，那天我和姐姐去喝咖啡的时候，我撒谎了。
我一点点的趴下，把脸埋在胳膊里。
五秒钟后，我突然把头探出来，对她做了个鬼脸。
“骗你的啦！”
那天她看着我，愣了好久，然后嘴角渐渐的划过一个我未曾见过的笑容。
